畸笔叟
早上八点三十分,中雨。
我站在了硖石的徐志摩故居前。
凌晨,躺在秀洲的栈房里,突然觉得离他很近,就叫车过来了。
房子似乎有点修缮得太新,新到连墙上的那些温婉诗句都会局促不安起来。
很虚无的,我捉摸不到他。
只有洋铁皮做的水落管里的雨声,也许跟1926年时的一样。
到得楼上,才觉像份人家。前楼是客堂,响响亮亮。
东厢房,前间是他的书房,叫眉轩。
《眉轩琐话》也许就是在这样的雨天从这里流出。后间则是他跟陆小曼的新房。西厢房,后间是老母的卧房,前间是张幼仪的。
那个据说因为他在欧洲邂逅林徽因而离去却又被其父收做干女的张幼仪。
那些雨夜,她宁是让洋铁皮做的水落管里的雨声滴满心头,也不留一点空隙给偶尔飘过来的新人的欢声。
他曾经尴尬么?不会的。女人是诗的灵感。
更何况,他说过,“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就有爱;没有别的天才,就是爱;没有别的能耐,只是爱;没有别的动力,只是爱。”
我转身走上三楼的露台,从屋里出来,忘了打伞。身上顿时都是雨水。
不,都是诗人从天堂洒落的爱。
依然像个突然的噩耗,飞机撞山了。好像也是雨天。还是雨天,早上七点四十分。
这次,我站在王店的朱彝尊曝书亭前。
湿漉漉的王店。太湿了,湿得新旧不辨。
王店本来就已经是新旧建筑间杂,湿漉漉中,新的也很旧,旧的更萧索。
我还特地去了趟王店的镇西头,昔日的枕河人家,看去已满目凋敝。
最失意,要算路边的已经半黄不青的梧桐,被雨淋得狼狈极了。
它的枯叶还紧贴着湿答答的地面,好像不愿就这样被扫去。
倒是这旧宅院,再怎么淋,也还古朴。古树不语,池塘不语,只有雨声。这样的天气,主人的书是肯定晒不成了。
此地空余曝书亭。但那八万多册藏书,平时放在哪里呢?
原来这亭这院,已属百年后重建,至今,又过了两百年。昔日楼宇早已不复存在。
只有这个三面有窗临池的书斋还在,这“酿舫”怕也是重建,而并非主人76岁那年为曹寅(曹雪芹的祖父)的《楝亭诗钞》作序的原处了。
回去的路上,我问司机,他是王店人。王店哪里好玩?这里有驰名全国的“小家电城”啊,可以去看看。他说得很认真。
我的心情有点像那梧桐,再也晒不干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