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30日 星期日
风景旧曾谙(中国画) 在靳以故居客厅 霍乱黄旗下的情人 来自云端的心理陪伴 生命最后的陪伴者教我的道理 想起波尔金诺之秋
第18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0-03-15

霍乱黄旗下的情人

梁永安

宅家期间,网购的18本书如约而至,越看越喜欢。日本讲谈社出版的《兴亡的世界史》一共21卷,“理想国”编辑部组织翻译了9卷,这次也买来了。这套世界史不讲通史,而是切入人类历史中的关键阶段或枢纽时期,细细辨察,条分缕析,探找因果。这有点儿像电影中的中景甚至特写,把以往各种世界史著微缩的部分都放大出来,非常值得一读。

“情人节”当日一大早开始重读马尔克斯《霍乱时期的爱情》,一字不漏,也没法漏。这本小说从头到尾都发着热,人物活得心火熊熊。结尾处,老年的阿里萨与费尔米纳上了船,“第二天蒙蒙亮时就起锚了。没有货物,也没有旅客,主桅杆上一面标志着霍乱的黄旗欢快地飘荡。……他们仿佛一举越过了漫长艰辛的婚姻生活,义无反顾地直达爱情的核心。又宛若一对经历了生活磨炼的老夫老妻,在宁静中超越了激情的陷阱,超越了幻想的无情嘲弄和醒悟的海市蜃楼,超越了爱情。因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足够长时间,他们足以发现无论何时何地,爱情始终都是爱情,只不过距离死亡越近,爱就越浓郁。”这一节的色调如熟透的芒果,发出金灿灿的坠地声。与现代爱情小说的浪漫抒情不同,马尔克斯把这一切都归于“自然性”,他告诉采访者:他的小说“基于我祖母过去讲故事的方式。她讲的那种东西听起来是超自然的,是奇幻的,但是她用十足的自然性来讲述。当我最终找到我要用的那种调子后,我坐了下来,一坐写了十八个月。”用“祖母的”方式讲故事,这对习惯于追求“现代性”的中国作家来说,并不容易。

两个月前买了中国科大研发的讯飞翻译机,第三代。有了它可以在街头和老外聊天,哪怕是阿拉伯人、波斯人、爪哇人都能对付。更重要的用途是看书,阅读某个小语种的翻译作品,把精彩的段落用汉语念一遍,马上就能听到那个国家的语音朗读,这感觉和只看汉语太不一样,万里之外的语调陌生又亲切。读《霍乱时期的爱情》,正好用上西班牙语翻译,其中念了少女时代的费尔米纳与阿里萨分手那段:

阿里萨勉强一笑,开口想说点什么,试图跟她一起走,但她把手一挥,把他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了:“不必了,”她说,“忘掉吧。”

就在这天下午,她父亲睡午觉的时候,她让普拉西迪娜给他送去了一封寥寥数语的信:“今天,看到了您,我如梦初醒,我们之间的事,无非是幻想而已。”

翻译机的女声流畅地念出西班牙语,一个字也听不懂,语调没有一丝悲伤。然而平静中隐隐弹拨着生活的悠长,命运之爱也许都要经历“忘掉吧”的诀别,在细若游丝的侥幸中才发现彼此还拽着对方。这难道就是青春?寸寸断断,野火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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