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5日 星期四
半淞园江上草堂壮別 我的爷爷和奶奶 皋兰路  (油画) 以赤诚之心回报城市 亲爱的老爸 我从森林里走来 生命的气味
第16版:夜光杯 2020-05-22

生命的气味

吴 霜

近日,开始有演出邀约了。先是中国红十字会的成立纪念日活动,演出在仅有八十多平方米的会议室内进行,观众席中只坐了二十几位领导和一些工作人员,而节目是实时向全国直播的。这是疫情发生之后现时的新型工作状态。

那天早晨,当车子来接我的时候,提着化妆包服装包,仓促下楼,进入车中。坐稳后忽然发现,麻烦了!没戴口罩!

四个月了,从来没有忘记戴口罩这件事。出门进门戴上口罩摘下口罩,必要时把口罩暂时放到包里需要时拿出来再戴上,一百多天来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过口罩?口罩快成了我们的精神依赖了,似乎有了口罩在身边就不会被病毒侵扰,就会十分安心,十分踏实。一只小小的口罩,曾几何时竟然承担了汪洋大海当中一根定海神针的威力?

我其实一直就有戴口罩的习惯。每年冬天我都会戴口罩,且往往是在天气刚刚清冷的时候就把口罩找出来了。熟悉我的家人朋友都知道我在冷天必须有口罩傍身,否则就会六神无主。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有遇冷空气会犯鼻炎的毛病,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着的道,总之我经常会在冬天红鼻子红眼流鼻涕淌眼泪,那滋味不好受。当然,北方长大的人从小就会在四季里经受风吹雨侵,得一点小病小灾的也是常事。其实我还有一个更加充分的理由和口罩这个事物亲近起来,那就是:我是一个唱歌的,声带喉咙是我吃饭的家伙,保护我的呼吸系统成了我至关重要的头等大事。

因此,我从今年疫情开始之前时就早已经戴上口罩了,而当整个中国都被要求戴口罩的时候我早就是个老“罩民”了。戴上口罩,果然大大降低了被染上病毒的几率。我们的国情是,病毒在全民皆兵般的铜墙铁壁面前且战且退,几乎是走投无路了。然后就是,当我们心情愉悦地看着病毒一步步被逼到死角的时候,蓦然回首,发现一件事。

这一百多天,我们错过了多少好时光!

其实这一百多天里,我并没有一直傻待在家里不出去。可不像我的一个女朋友——她跟我说,从大家被号召不要出门以来,三个多月她竟然从未出过门,甚至几乎没有下过楼。我电话里问她是不是太过紧张了,紧张到精神过敏的程度。难道你连下楼倒垃圾都省了吗?结果她说,就是下楼倒垃圾的时候看到旁边单元门里出来了一堆人,其中好几个是从头到脚裹着厚厚白色防护服的医务人员,看样子是同楼的人里出了感染病例了,那个阵仗真把她给吓到了。

虽然是随时随地戴上口罩,但至少我还是每天都会下楼的,尤其是当清晨和夜晚,我都会下楼去。因为疫情之下,家里的阿姨不能来上班了,我要每天几次带着两只小狗下楼去小花园里便溺,这样,我便一直没有与室外的空气脱节。记得那些时日,尤其是清晨,楼下空旷的场地空无一人,只有我一个人带着狗走在甬道上,穿过楼与楼之间的小花园,已经是深冬,冰冷的空气,无声的楼宇,除了我没有其他人。即便周边没有人,我也没有摘下口罩,中国人同心同德一致对敌的好习性好态度在我身上得以体现。

直到前不久的一天,我又下楼去,楼宇间依然是人影稀少,季节进入春夏,气候变得温暖。我摘下了口罩。一瞬间,我站在那里,被惊到了。

我忽然间闻到了一种气味。很久都没有闻到的气味,而且可悲的是,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已经与那些气味久违了。这该死的疫病,竟然早已无形中剥夺了我们多少生活中至关重要的那些内容。

在那个清晨,我摘掉口罩的瞬间,霎时就觉得宇宙万物中有一股股无形的气体勇猛地向我冲来,然后包裹住了我,把我团团围住,令我动弹不得。我闻到了尘土味、草籽味、树叶味、炊烟味、食物味,甚至还有动物粪便味和垃圾箱中散发出的腐味……

这么多的味道,一时间让我几乎无法分辨出孰优孰劣。我只是觉得很久没有闻到这些气味了,如今感觉那垃圾粪便的气味竟也会如此亲切,真是太奇妙了。

于是,我总结了,这些气味的背后是有更深刻的内容的。尤其在我已经一百多天口鼻被封、嗅觉失灵了之后,这些气味给了我巨大的启示,那绝不仅仅是气味,那是生的、活的,有呼吸有脉动的。

那些气味代表着生命。我今天知道了,原来生命是有气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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