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04日 星期六
半淞园江上草堂壮別 我的爷爷和奶奶 皋兰路  (油画) 以赤诚之心回报城市 亲爱的老爸 我从森林里走来 生命的气味
第16版:夜光杯 2020-05-22

亲爱的老爸

陈造奇

老爸陈良廷走了,走得那么突然。尽管在他生命最后的12天,我一直陪护在他左右,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一现实。

老爸从事翻译工作近60年,译作无数,可他为人低调淡泊,谦逊。面对“资深翻译家”的光环,面对多次媒体采访,他都直言,我不是英文翻译的科班生,大学没毕业,是个“留级生”。相反对他的朋友朱曾汶、董鼎山、吴劳、任溶溶等却给与了高度评价,“他们比我行,他们能写,我不行。”

晚年老人家虽年过90,仍坚持每天阅读,他是新民晚报的忠实读者,每天下午4点过后,他必亲自下楼到报箱取报。

在病榻上的前两天,他还在念叨他的老友朱曾汶、吴劳等当年在老大昌的聚会,喝咖啡聊天,还在念叨老吃客任溶溶,还有电影演员刘琼。可也就两天时间,老人家突然失忆了,谁都不认识了,进食也发生了困难。

爸爸是个孤儿,从小被祖母从广东潮州领养的。可就在一年半前,也是在仁济医院住院,他突然告诉我们,他从小脑海里就有一段记忆,他好像是在海边长大的,有一艘很大的船和一个很大的锚。现在他说他又看见了那个锚。当我们问及,你希望身后葬在哪里?他说,他想和妈妈的骨灰混在一起撒在大海。

对我们这些孩子来说,老爸既是慈父又是严师。我小学时遇到写作文,写完请他看,他马上会说:自己读过吗?读通顺了再给我看。虽然我也是个编辑,近几年也有几篇拙作见诸报端,可偶尔有两篇在见报时出现了笔误,老人家得知后,毫不客气给我以严厉批评。但私下里,他却把我发表的所有文章剪下来,收藏好。在疫情期间我曾多次上门探视,陪他聊天,他还问起我在上班吗?最近在晚报上有稿件发表吗?

我是2013年开始在新民晚报夜光杯上发表文章的,可以说我发表过的多数文章都与我老爸有关,或是写我老爸、老爸的朋友;或是老人家提供的素材,或是老人家逐字逐句帮我修改。去年底、今年初,老人家在我的纵容下,亲自提笔为夜光杯写了《忆巴金二三事》《初涉翻译》,可是一眨眼,他竟……老爸既是我的老爸,可近10年的频繁接触,推心置腹,我发现他更像我的良师益友,我们之间有很多话题,可惭愧的是,老爸的译作我读过的不到三分之一,我觉得我还有许多地方要向他学习讨教,如今却已追悔莫及。

2018年年底,在仁济医院干部病房走廊里曾出现一幕令人动容的场景,两位白发老人抱头痛哭,其中一位就是我爸,还有一位是他的好友、翻译家郝运先生。老爸是获批出院来和老友道别的,也许冥冥之中两人都意识到这是永别。果不其然,时隔半年,郝先生走了,今日,老爸也走了。或许老爸是要去找他那些故去的好友了。

值得欣慰的是,老爸的噩耗刚传出,人民文学出版社、江苏译林出版社相继发来唁函,澎湃新闻、今日头条、上海书评、上海译文等网络媒体也在第一时间和显著位置刊发文章,对老人家对英美现当代文学翻译所做的贡献给予了高度评价。老爸,你一路走好!亲朋好友以及广大读者是不会忘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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