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7日 星期三
乡梦(外二首) 生·活(油画) 外公 上海饮食的皱漏透瘦 隐没于静谧弄堂深处 靠击败人的耐心存活下去的虫子
第11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0-05-31

隐没于静谧弄堂深处

王 瑢

草木经历雪雨风霜,季节一到便苍翠地舒展。阳光下淡淡的光影细碎明媚,没觉已是初夏。一年中这个季节,早晚间的寒意依然固执,春天像做梦一般短暂。我每天的生活是从清晨第一杯咖啡开启。咖啡冲泡前再研磨,因为咖啡的香气很容易挥发。

把手头的工作忙完,欣欣然即刻起身,去体味熟悉的咖啡馆里初起的幽暗。唯一的光线来自悬于一盆素心兰枝叶上方的一盏小灯。这兰花长势极好,枝叶碧翠,然而它的主人才刚故去。你在天堂可好?

一只肥猫浑身黝黑,毛发光亮,受到笼中鸟的诱惑,企图登爬那露台外的紫藤。天空灰蒙蒙的,并非大气污染,而是因为“花房效应”导致的雾气,裹挟细密的水珠直压向地面。一阵风,花房背后成排的梧桐树的叶子三片两片,静悄悄地落下,摇曳沉浮像一尾一尾金色小鱼,游向手持扫把等候在街角尽头的清洁工。

这家开在弄堂深处的咖啡馆,提供咖啡美食的同时,来客可免费学习基础绘画知识。外墙爬满常青藤,密匝匝的绿意中飞来几只喜鹊,踏了那残叶一路高声鸣叫着掠过。它们是在寻觅,还是已经发现了躲在幽暗处的那只肥猫?这是多少个春寒料峭的日子里,我头回发现的盎然趣味,仿佛一幅春末夏初的动态写意画。

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枝条密匝匝遮盖住这小院。那老树满是伤痕,累累叠叠,它经历太多劫难,靠铁丝捆扎而不至于彻底催折。生活如此不易,再艰难也要努力生长。虽身处混凝土的森林之中,它竭尽全力养精蓄锐,迎着太阳兀然而立,又是新的一天。

咖啡豆即使被烘焙研磨,依然有阳光的味道。坐室外让咖啡感受自然。马路即是大舞台。也许分头前往,也许结伴而行。阳光下车来车往,人潮熙攘,木桥上有新人在拍婚纱照。梧桐婆娑的背影,咖啡馥郁的香气穿堂越窗,丝丝柔柔而来。一杯咖啡冷了,另一杯在炉上沸腾。东边日出西边雨,咖啡客的幸福,夫复何求?

面对复杂,保持欢喜。要感谢咖啡馆,它从小资主义的阁楼上碎步轻移,款款而下。很多外地人千里迢迢来到上海,纳罕魔都的石库门为何都灰墙灰瓦一个模样?此话然而不然。下点功夫多走多逛多打听,拐角遇见你,每个弄堂都大有来头。藏龙卧虎。如同四九城的小胡同,曲折幽深,恬静安然,没落的感怀是文化的回忆。

这种咖啡馆从不打广告。隐没于静谧弄堂深处,看到招牌,不敢贸然进入。空气、光线、声音、器皿,诸多迷恋的理由。北方朋友来沪,去喝咖啡,避开繁华大道,一脚踏入,惊喜接二连三。

小院里精致的花草,绿植生机勃勃,挤挤挨挨,令人想到剧场幕间休息时的忠实看客。座无虚席。靠窗的位子望出去,露台上几丛芍药跟牡丹花相对颔首致意。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呆立原地。下起雨来了。像隔着一条河,可以望到另一个世界。

春末初夏的午后,天湛蓝,阳光下满地树影摇晃,这条走熟了的路上,人行道上印着霓虹灯影,现代的,古旧的,红的蓝的图案。弄堂的拐角深处有个身影,那老头走得极慢,手里的木鱼敲一下,再敲一下,邦邦声在黑瓦白粉墙的小巷中穿来穿去,吆喝着“糕唻——糕唻——”同样的调子重复再三。

谁家的老虎窗开着,陈奕迅在唱,“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明日请看《我的咖啡我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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