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涕囡

张勤

乡间有句俗语，谓之“鼻涕囡自己好”。意思是自家的小孩，虽然有缺点，却依然被长辈疼爱宝贝。六一节里，想起小时候的那些鼻涕囡小伙伴。

那时大人忙，忙田里的农活，忙发展种养副业，对身边小孩的流鼻涕现象，无暇顾及，也熟视无睹。小孩呢，也没闲着，放学回家放下书包就要背上草篮去割草，忙里偷闲还要玩一把弹玻璃球、跳橡皮筋等游戏。玩着玩着，觉得鼻涕流得长了，就轻轻缩回去，鼻涕囡有自知之明，知道鼻涕是擦不尽、擤不完的，所以与鼻涕达成共识，和平相处。

念小学时，班级里有一位叫阿翠的女同学，瘦瘦小小的，经常穿一件灰不溜秋的土布衣服，还整天流着两行鼻涕，因此被大伙唤作“鼻涕太太”。班主任蒋老师听见有人这样叫她，总要批评一番：不许乱起绰号，不要欺负同学。阿翠从小就是丑小鸭，谁知到了十七八岁，出落得亭亭玉立，主要是两行鼻涕已神秘失踪。同学们只要遇到阿翠，都刮目相看，大家这才发现是阿翠的两行鼻涕使人产生错觉，其实阿翠本来就是眉清目秀的。听说后来阿翠嫁给了考出去做了医生的邻家大哥，老早在市区买房安家了，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幸福得紧。

印象深刻的鼻涕囡还有小队里的玩伴阿峰。阿峰小时候整日挂着两行鼻涕，那鼻涕好似关云长的美髯，又好比孙大圣头上高高竖起的两根凤翅紫金冠，引人注目，气势非凡。阿峰虽是鼻涕囡，却是小伙伴中的头儿，什么游戏到他手里一玩就精通。跟他玩手弹玻璃球，只见他斜乜着眼睛，右手拇指与食指扣着玻璃球，此时他的两行鼻涕也随之探了出来，说明阿峰正凝神屏息，随着拇指发力，玻璃球弹出，两行鼻涕收回，一气呵成。在这刹那间，他弹出的玻璃球总能不偏不倚地打中对方的玻璃球，几乎百发百中。按照游戏规则，被打中的玻璃球就被他赢走了。而我弹玻璃球却十玩九输，那时琢磨阿峰为啥每次都能赢，最后认为他那两行探测器一般的鼻涕功不可没，我甚至有些羡慕，暗想，如果我也有两行神出鬼没的鼻涕该多好，就能跟阿峰一样，弹玻璃球发力更猛，瞄得更准了。

也不知是从哪天起，阿峰突然就不流鼻涕了，这让我有些不适应。没过几年，在外打工回来的阿峰还领回了一位漂亮姑娘。阿峰娘总是笑着对我们说，我家阿峰呀，书读不出，谈朋友倒是门槛蛮精的。漂亮姑娘后来成了阿峰的媳妇，是小队里数一数二的美人。只是美人或许未必知道眼前高大帅气的老公，以前可是一个精瘦的鼻涕囡。

如今条件好了，眼前的孩子大都白白胖胖、见多识广，已很难再找到鼻涕囡了。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不仅女大十八变，小男孩也会变，后浪逐前浪，每一位小不点都有大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