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 婉
暮色四合,漫步平江路。途经一户人家,门扉微启。粉墙两侧长着四五棵石榴,树干虬曲,枝繁叶茂。碧绿油亮的枝叶间,藏匿着一朵朵红色小灯笼般的石榴花,饱满鲜艳的花瓣,像卷曲琐碎的皱纹纸。风过处,小径上一地残红。
夜读李渔《闲情偶寄》,我羡慕他的芥子园不足三亩地,却种了不少石榴。待到花开烂漫,可倚栏观赏,聊发诗兴。
石榴多籽,古人把它作为吉祥物,喻人多子。表妹新婚,母亲送《榴开百子图》,是苏州桃花坞木刻年画的传统题材。
相反,狂癫激情的青藤老人,珠玉般的才华无处施展,只能以石榴自喻。他的《榴实图》,画的是折枝石榴,题诗:“山深熟石榴,向日笑开口;深山少人收,颗颗明珠走。”
有一年春天,我病了很长时间,等好的时候,檐外的樱桃花已经凋谢了,庭中的石榴花,却开得红艳艳的。
天气随之暖和起来,我换上了薄薄的衣衫,坐在小竹椅上,一边吃着绿豆粥,一边听有线广播播放的徐云志长篇弹词《三笑》,对唐伯虎单相思的丫环石榴,做得一手好菜,发噱得很。这时,母亲推门进来,递给我一个手绢包。解开一看,原来是一捧沾着露珠的栀子花、白兰花和茉莉花,清香扑鼻。惊喜中,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拨开花儿,竟藏着只炒肉团子——黄天源的夏令糕点,她特意早起排队为我买来,捎带了店门口虎丘花农篮子里晨摘的鲜花。看着我的一脸馋相,母亲笑了,那笑容同红艳似火的石榴花一样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