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以鑫
其实,还在写作长篇小说《红蓝黄》三部曲的最后一部《黄花堆积》时,我的心思已经悄悄转移到对当前生活的思考、构思和准备动笔。结束黑龙江农场生活以后,我就在高校学习、工作,其中没有间断。也许是种巧合、也许是命运的安排,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我介入了行政工作。这并非我的本意,因为我热衷的是教学和进行所谓的科研写作。但是,一次次的介入、一次次的拖延、一次次的“最后一次”,我参加行政工作时间竟然长达十余年!
其中的始终“不情愿”,在我写作长篇小说《红蓝黄》三部曲的过程中,渐渐有了变化。在高校的行政工作中,我似乎又看到了更多的事情、更多的人,也有了更多的故事。在一些自己也没想到的是非、矛盾和冲突中,在后悔与嗟叹中,我突然觉得,也许,我的生活又打开了一扇窗。
本来,我觉得能在高校中谋得一席之地,给学生讲课,进行科研写作,大概是人生途中最幸福的事了,在安安静静的书斋中,过着安安静静的生活。但是,行政工作完全不一样了,首先是工作内容相当琐碎,其次就是方方面面的协调、平衡工作很多。当终于明白虽然是自己不情愿地介入,那么,能不能就此也去有所反映、有所表现呢?
在一开始的准备中,我想选择三件事为中心,分别构成三部小长篇。但是,当我正式动笔后我就觉得,首先是与长篇小说三部曲无论在结构还是表现手法上,很可能会重复;其次,我较为丰富的高校行政工作中所获得的素材,很可能只是用了其中一小部分,大量的难以掺入。
正在这个时候,我读到了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英国作家多丽丝·莱辛的代表作《金色笔记》。我突然眼前一亮,用“笔记”的形式可以随意、从容,甚至可以收放自如、不拘一格,于是,有了《高校笔记》之名。
我反复推敲、构思和比较以后,决定用中篇小说(两三万字上下),集中一件事,或者集中一个人。很奇怪,我动笔写下的“之一”,竟然是第一人称,也许,对原先三部曲全是第三人称——所谓“上帝的视角”已经有些厌倦,而渴望有一个新的开始、新的手法、新的表现。
我没想到,一个个中篇,应该也是一个个熟悉的故事、熟悉的人物、熟悉的环境,但真的动笔,速度要比原先的“三部曲”写作慢得多,欲速也不达。我揣摩,也许三部曲毕竟还是以我的生活内容为中心,基本还是当年生活的表现,因此比较顺畅。但是,触及今天生活,毕竟只是片段,要构成一个故事,尤其是一个完整的故事,那就要费些工夫“创作”。更重要的是,我好像不能满足仅仅传统的故事表达,我希望自己笔下的中篇能够在表达方式上各有面貌、各有个性,有“笔记”的体现。有了第一人称后,我就不想再用,于是另起炉灶;当然,有了这个“新”,到了下一篇也不想重复,于是再重新出发。终于,自己比较得意的是,九个中篇做到了在表现手法上篇篇不一样。
在高校,重点的工作当然是全日制本科教育,由此而有各级研究生。其实,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起,全日制以外的成人教育(一开始称业余教育,现在又叫开放教育)也规模宏大地开展起来。因为我也曾经涉及其中,因此也试图有所反映、有所表现。后来,即使在研究生教学中,也波及所谓的“业余”——例如“研究生课程班”,其中人员也是应有尽有。这些,大概也能够表现出今日高校的多姿多彩吧。
很小的时候读秦牧的艺术短论集《艺海拾贝》——没想到很多年以后,我在广州的一次会议上,见到了一直崇仰的秦牧先生,瘦高个、精神矍铄,两眼炯炯有神,并且有所交谈——其中的一篇关于“九”的文章印象特别深。秦牧说,中国人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喜欢数字“九”,其实是要展现留有余地、不能太满,也意味着还有无穷无尽……由此,我的一生中总是喜欢与“九”打交道。在这里,我的笔记凡九篇。
(中篇小说集《高校笔记》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