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扬
“求得风静吃麦焖”,这是上海农村的一句方言。“麦焖”和糌粑是什么关系?它们其实是同宗同源的一对兄弟。这对兄弟的身份,如果用上海话来表达,就是“炒麦粉”。
“麦焖”就是炒麦粉,就像上海人炒蚕豆、黄豆一样,麦粒在锅里炒熟炒透后磨碎成粉,再往麦粉里加点砂糖,炒麦粉就成了甜咪咪、香喷喷的“麦焖”了。因为麦粒被炒熟磨成粉以后特别干燥,吃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地用条匙把麦焖送到嘴里,再慢慢闷湿了下咽。在五十多年前,我的童年时代,香甜的麦焖是我喜欢的一道点心。
制作麦焖的原料是元麦。元麦种在西藏、青海等高原地区就是青稞。所以,藏族同胞用作主粮的糌粑,就是青稞为原料的炒麦粉,也可以说是“西藏麦焖”。当然,青稞的麦粒比元麦要大得多,产量也高。
在上海种元麦,亩产量低,所以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麦焖渐渐从上海农民的家里消失了。
也许是我小时候喜欢吃麦焖的原因,我和西藏及糌粑结下了不解之缘。1995年5月,我似乎是被冥冥之中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动,成为上海援藏干部的一员踏上了雪域高原。记得到日喀则地区不到一个月,西藏自治区领导热地、江村罗布来江孜视察工作,我陪他们用午餐。江村罗布主席习惯用糌粑作主食,我就陪他吃。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尝糌粑的滋味。初次入口,是一股酥油和麦粉的香味,但咀嚼后吞咽起来还是觉得略比米饭粗糙干燥。也许因为我曾吃过麦焖,第一次吃糌粑,觉得味道还可以。
看藏族同胞制作糌粑也挺享受。因为工作,我经常下乡,一去就是一天,中午总是用糌粑充饥。糌粑现做现吃,非常方便。乡村的藏族干部每人都有一个外表黝黑发亮的羊皮袋,装进白白的青稞粉,再加进点酥油茶,手捧着羊皮袋熟练地搓捏一阵,不一会,如上海山芋大小的糌粑就从羊皮袋里出来了。
毕竟在上海吃惯了米饭、白面等细粮,光吃糌粑感觉略显干滞。以后我就有了经验,每次下乡前在县城买一桶康师傅方便面,到了地方先用开水把方便面泡开,把面条捞起吃掉后,用剩下的鲜汤和着糌粑一起食用,成了一顿美餐。
再说上海的麦焖。麦焖也有加了水食用的,不过上海农民的吃法,不是将麦粉做成像糌粑那样的馍馍,而是加进许多水,搅成了名副其实的麦糊糊。
麦焖是五十多年前的甜点,糌粑是二十多年前的味道。上了些年纪容易在记忆中回味,两种食物的余香,还经常在我的口中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