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天

◆王明新

追呀追，早已是双腿灌铅，气喘如牛，眼看着就要追上，一把没拉住，女儿如莫高窟的飞天仙女腾空而起，他脚下一滑从地球的边缘摔了下来。

啊——他像一只中弹的鸟，向着无边的黑暗坠落下去……

突然，他听见自己的手机在响，难道说刚才是南柯一梦？以往，在噩梦中似醒非醒的时候，他喜欢捏住自己的鼻子，这样他很快就会醒过来，摆脱噩梦的纠缠，但也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以为捏住了鼻子已经从噩梦中醒来，其实还在梦中挣扎，捏鼻子成了梦的一部分。电话持续在响，他真的希望刚才是在做梦，什么都没发生。

“老爸，羽绒服，我的羽绒服！”

女儿的声音。她在什么地方？现在不是已经夏天了吗，天气这么热女儿要羽绒服干什么？难道说女儿真的去了火星？

移民火星是荷兰一个什么非盈利组织面向全球推广的计划。自这个计划在全世界发布，读小学三年级的女儿就闹着要去火星，并从网上搜集了许多有关火星的资料，什么火星上的温度啦，有没有液态水啦，人在火星上住什么样的房子，如何在火星上种植蔬菜等等。开始，他和妻子都没当回事，以为是小孩子闹着玩，后来有人在网上兜售去火星穿的服装，那当然是骗子玩的把戏，女儿居然信以为真，用多年积攒的压岁钱买了一套，穿在身上像极了科幻片中的外星人。

他问女儿，地球上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去火星？女儿说，地球上人这么多，污染这么厉害，有什么好的？

妻子说，去火星可是单程旅行，去了就再也无法回来了。难道说你就不想爸爸妈妈？女儿说，爸爸妈妈也可以去火星，我们在火星上团聚，我等着你们。

他说，人类真的去了火星，要先盖房修路，安装人类生存需要的各种设备，人家只要有体力会技术的人，不要小孩子。女儿说，谁是小孩子？我要在火星上建第一个托儿所，教孩子唱歌，跳舞，识字……

他努力想睁开眼，因为他无法确定是在做梦，还是女儿真的去了火星打来电话要羽绒服，可两眼比地球还沉，他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他正要捏住鼻子，女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老爸，火星上太冷了，快把我的羽绒服快递过来！”这一次声音更加清晰，他确信是女儿的电话。难道说女儿真的去了火星？顿醒。他喘了一口大气，眼也终于睁开了，他发现自己站在女儿的校门外，手扶着大门的铁栅栏，来接孩子放学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早已散去，校门外空空荡荡。

有人向他走过来，是学校的门卫，“同志，你怎么还没接到孩子？我们要关门了。”是的，他再也无法接回自己的女儿了，3个月前，女儿患白血病突然离世，只是他还如往常一样，每天来接女儿放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