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浩
“提篮小卖”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石库门弄堂里的一道风景。那时,我家居住在巨鹿路“大丰里”,尤其是夏日,家家户户开着门窗,小贩们那南腔北调的一阵阵叫卖声,小馋猫至今依旧历历在耳。有卖糖粥、糖芋艿的,卖烤白果、煮老菱的,卖甘草青梅、盐金花菜的,卖梨膏糖、吹糖人的……
“笃,笃,笃,卖糖粥,三斤胡桃四斤壳”,“栀子花,白兰花”……这些招徕生意的叫卖声也是悠闲的,有时只是敲个竹梆“笃,笃,笃”,在幽深的弄堂里飘过,夏日里声声入耳,催人欲睡。
记得那年夏季,天气实在太热,倒一盆冷水在门口晒得滚烫的水门汀地面上,瞬间就变成了一股蒸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弄堂叫卖声依然“声声不息”。
“白糖梅子哦!括拉松脆格白糖梅子……”一个阿姨用竹匾顶在头上,沿街窜进弄堂,用正宗的沪语叫卖。一个个如同乒乓球大小的梅子,被洁白的糖粉紧裹着。取一个在手里,沉甸甸的,咬一口,呱!真的是脆脆的,一股酸味立即充满齿颊之间,瞬间,这酸味又被厚厚的糖粉冲淡,在口中留下又甜又酸又清香的味道。大人们说,白糖梅子的制作较简单:作坊里用大铁锅熬好大锅白糖水,当糖水滚开后熄火,搅拌成稠稠的浆状,把成筐的梅子倒下去再拌,白糖厚厚地粘满果实,冷却后,便可上市叫卖。
“香是香来糯又糯,要吃白果快来买,小弟弟吃了长得大,老太爷吃了福气多……”有时,一个肤色黑黝黝的大叔也会挑担到弄堂口,一手拉风箱,一手拿大蚌壳炒白果,边炒边唱。叫卖声一起,隔壁的张阿婆赶紧拉着小孙囡赶来买热白果。一边买,一边还要唠叨着告诫孩子,最多只能吃五颗白果。理由是白果性热,多吃要出鼻血,甚至会吃煞人。
“棒冰要,棒冰!”卖冰棍的老汉,总是在每天午后出现。他背着一个三夹板木箱,一手拎着一只敞口式的保温瓶,边走边叫卖。小孩们听着熟悉的叫卖声,兴冲冲地拿着零钞马上赶来了。棒冰4分钱一根,赤豆的、橘子的,还有8分一根的奶油雪糕,样数不少。有一种俗称叫“药水棒冰”,味道怪怪的,究竟是什么“药水”,至今也说不上来。反正那时还挺时兴,小伙伴们都喜欢。有时幸好能买到一根“断头”棒冰,还能便宜1分,真能让人乐上半天。
“深巷明朝卖杏花”是自古就有的风情画。那时的小贩,有着几分悠然,过着“萍水相逢”“随遇而安”的小日子。而关于这些“提篮小卖”的记忆,就像二胡名曲《二泉印月》的旋律那样,至今在我记忆中缠绵,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