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晓涢
旧历六月称焦月。六月十五的月亮像酥黄的炸饼。月光洒在身上有温度,似能晒黑皮肤。世界呈现暖色调,连绿和蓝都好像隐隐透着红黄的底子。荷香销晚夏,那香却非花香,是叶香,枯焦香,随风弥漫,尾调苦涩。苦才好,不甜腻伤人。荷叶渐渐残败。站在塘边一片片细看,几乎每张败叶都有自己独特的美,只可惜落不到人的眼中,不被欣赏。一只早归的候鸟从它就食的异乡回到熟悉的荇花丛中,游得欢畅。从初春开到暮夏,荇花已然稀疏。空中飞着无数蜻蜓,它们真不枉叫点灯儿,翅子在深浓的树荫间闪闪烁烁,像幽幽的灯火。
前天就发现池塘一角是红蜻蜓的落脚之地,几只红蜻蜓争歇一枝荷梗。荷塘里头荷梗不要太多,它们都不理睬,偏要歇那一根。昨天去看它们还在争,今天依然。别的蜻蜓,比如蓝蜻蜓,争的是一片慈姑叶尖。一只黄蜻蜓不理它们,顾自频频点水,情绪十分投入。蜻蜓频频点水的样子显得比较急促,很像栽秧,鸡啄米,它这一波操作是在产卵,点卵入水,繁衍后代,是一种工作姿态。很多年没看到空中飞着这么多的蜻蜓了。今年特别。很多水虿因此爬出水来飞到天上,在夏风中轻飏,用它们美丽的存在来宣示生命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