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培恒先生二三事

毛荣富

章培恒先生是我大学时的老师。

1965年，章先生已是海内知名学者。由于他对李伯元作品的评价得到毛泽东的首肯而声名大振。有一次，我与另一同学和他谈起他此事，他只是说，主席日理万机，还注意到了我在光明日报上的这篇文章，真是不易啊。我们本想了解一些他写作此文的情况，而他却未说什么。据我所知，复旦有的教师梦寐以求的就是能让主席看到自己写的文章。而先生对自己不事宣扬至此，则更让人敬重。见我们态度诚恳，他最后说了一句“学习写作，主要还是要多练多想。”此话，一直铭记吾心。

有一次，章培恒去拜访自己的导师蒋天枢。躺在病床上的蒋老师年事已高且又双目失明，学生来看他，未能招呼就座。于是，章培恒就一直站着跟他聊天。就在章培恒站着跟蒋天枢聊了两小时后，蒋夫人回来，见章培恒站着跟蒋天枢聊天，就说：“天枢啊，你怎让人家站着跟你说话？也不招呼客人坐下。”这时蒋天枢才幡然醒悟，惊讶地说：“怎么？培恒，这么长时间你竟然一直站着的？”章培恒看起来似有点机械刻板，但由此事也可看出他为人处世的实在诚恳以及对师长内心的敬畏。

章先生面容清癯、平时少言语，看似不好接近，其实很有人情味。他家住在四平路大连路上，我曾去过多次。记得第一次是为了稿子的事，这是个星期日。有家报纸向他约稿，因为忙，他便交由我来写。快到发稿时间了，这天我去他家是作最后定稿。到了他家，我就后悔了：怎么能在吃饭时候来打搅老师呢？太冒失了！老师见了我，十分热情，招呼我坐下。一会儿，他也来坐下，看起稿子来了。不久，家中来人，说是送面条来的。——原来，是附近一家面馆的伙计。章老师见我还未吃饭，就让这家面馆送一碗面来。他说，他们已经吃过了，让我吃，还笑着说，别感到不好意思啊。你吃你的，我看我的。看完了稿子，他感到满意，“不错，不错。下午我就可以寄走了。”至今，我还清楚记得那碗面是爆鱼焖肉面。

很快，文章见报了。我明明记得，文章的署名是我亲手写上的：章培恒、毛荣富，而发表出来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我手捧报纸，写作此文的全过程还历历在目，其中先生花费的心血可不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