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生活”如何开始

◆刘蔚

英国作家安德鲁·奥黑根的非虚构作品《秘密生活》写了三个人物：维基解密的创始人阿桑奇、传言中的数字货币比特币的创始者克雷格·莱格、虚拟的数码人罗纳德·平恩。初看书中这三篇作品的题目，足够吸引眼球，因为前两人都是网络时代叱咤风云的人物，第三个则是糅合了作者奇思的网络虚拟人物。然而，它们却非传统意义上的人物传记，三个故事没有统一的主题，自成一格，并不典型。按照作者的观点，互联网深刻地改变了世界，给了每一个人秘密的生活，但这是怎么开始的？是谁在控制着网络的虚拟世界？这些问题激发作者写下了这三个故事。

作者并非一开始就想清楚将这两个网络传奇人物写成非典型人物传记。他曾接受欧美出版社的邀约，为阿桑奇与克雷格·莱格写传记，与他们有过深入的接触。随着接触增多，他既看到二人在互联网的江湖中天马行空、恣意纵横的一面，也发现生活中的他们唯我独尊、自私自大等弱点。比如，阿桑奇在“维基解密”公布了美国大使馆的25万多份机密文件，震惊全球。然而，他在利用媒体的同时又与媒体为敌。作者希望将阿桑奇的故事写成一本总结个人与政府的关系、对各种秘密进行开诚布公的讨论的书，但阿桑奇不这样想，他抱怨背后有人向他捅刀子，不愿意提供材料和方便，敷衍了事，自视甚高。如此任意随性让作者无法接受，放弃了写阿桑奇传记的计划。克雷格·莱格也是如此。网上流传着名为中本聪的白皮书《比特币：一种点对点的电子现金系统》，然而，莱格在网络上证明自己就是中本聪的行动并不成功，人设崩塌。由于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莱特就是中本聪，作者便放弃了写作计划。

因此，出现在作者笔下的阿桑奇与莱格，更多的是某种基于与他们交往的印象与侧写，但也有不少令人印象深刻之处。阿桑奇对他从事的工作有着直观而精准的定位，他反对将“维基解密”与“偷窃”秘密挂钩，他认为他们只不过是更明白社会的信息流动可以如何改道。作者评价他“缺乏效率但有勇气；缺乏专业精神和谨慎，但具有影响力”，“靠傲慢自大做决策，而非清醒眼光和经验”。克雷格·莱格同样也是矛盾重重，他“痛恨被指控为骗子，同时也痛恨他必须去证明他不是骗子”。作者因而得出结论：中本聪其实不是一个人，是技术制造出来的实体。克雷格·莱格是互联网自我戏剧化同时自我隐藏的产物，是一种新的人格表现。

人与互联网究竟是怎样的关系，网络空间的边界在哪里？这其实是《秘密生活》着重探讨的一个主题。罗纳德·平恩30年前就死了，作者通过他的死亡证明，申请到了一个出生证，然后在脸书上注册了罗尼的账号，上传了照片，还有他的教育背景、支持的足球队、从事司机职业等细节，于是，罗尼的互联网冒险开始了。他还加入了推特并关注资本家、快餐连锁店等，脸书粉丝逐渐增多。罗尼还用比特币买到了假币等。“他既是谁，又谁都不是。他可能是个少年、战士、恐怖分子或精神病人。但只要有钱，就没事儿”。作者设计的罗尼的互联网冒险，既让人充分享受自由的滋味，又体现出网络野蛮生长的法外世界的特点。互联网固然离不开自由，但虚拟的网络空间也是需要规则和边界的。

正如作者所言：“在互联网的兴衰和泥潭中，人的问题仍然是人的问题。电脑的高级计算能力并不能抹掉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