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恋，爱之思

金 瑜

翻开《重返飞机场》这部近30万字的中短篇小说集，首篇《月映百川》就令人赞叹。小说的女主人公以洒脱的梦游，穿越阴阳两界，把现代人内心的烦躁与外部世界的冲突，呈现出既鲜花烂漫又孤独沉寂的悲剧美。这是我近年来读到的具有较完美结构、文字和生命境界的作品。

中篇小说《金百合》写得轻松、成熟、内敛。小说描述了两个生活优渥的中年女性。白云的厂长丈夫因事故而殉职，但她一如既往，时时感到逝者不可抗拒的存在。而蓝思的丈夫“是个好人”，但她却对生活产生了厌倦和不满。“每对夫妻都有问题，夫妻本身就是问题，美满不过是假象而已”。无论喝茶还是旅游，作者把两个女人心灵深处的缺憾和“围城”心态写得如风如雾，若梦若幻。欲望隐于静待中。全篇尽是喃喃私语，定格于饭桌客厅，消逝在云雾苍海。这两个女人的儿女最后也成为恋人，第二代如绿叶陪衬。一场爱情困惑和人性密码的探寻，在生死两隔和两代人中演绎，深化了“你们伸手就能够到彼此……活着的人，却够不着”的人生苍凉。死亡使得爱情美满，日常的婚姻却留下诸多问题。

小说结尾也意味深长。蓝思患忧郁症失踪了，她们的儿女却喜结良缘，又继续着上一代人的循环。孩子们叫白云搬过来住，白云问谁来照顾你们的父亲？你觉得你爸爸能过来住吗？

疫情期间在家读刘迪新书。外面阳光猛，室内有点暗，就开灯读吧。一本好书也是作家为读者点亮的一盏灯。要静心、倾心读，才能读到书中弥漫的沁香困顿，读到文字内流动的生命气息。读刘迪的小说，你能感受到一个当代作家的忧郁、敏锐与节制。

22个中短篇其实都是“爱之思”。《咖啡馆》，如听另一个她在坦诚讲述故事。这是你是我、是所有人心底隐藏的秘密吗？作者以独特的艺术勇气，描绘了道貌岸然者的出轨，优雅与颓废，矜持与放纵，以及男人与女人那一刻眩晕的化学反应。《爱无疆》很短，几乎没有场景、人物外形及心理描写，精简到没有多余笔墨。人的神情举止却处处到位，栩栩如生。直逼人在日常生活中爱与欲最矛盾纠结的本质。

《重返飞机场》无疑是本书的压轴之作。作品以一个飞行员因车祸而丧生的8岁儿子，40年后灵魂重返飞机场为主线，实验性地从死者视角切入，展示一个普通家族在动荡年代里的生存智慧、价值判断和良知未泯的知恩图报。淡淡的忧郁穿梭阴阳、切换着生死场景。军旅生活的表层下，从一个普通飞行员的形象，展示这一特殊群体的丰富内涵。在作家眼里，飞机场只是一个容器、道具，小说也是表现社会人生的道具，尘世悲欢才是生活的底色。

关于“爱之思”，小说比之散文表达，要更深刻。从容的篇幅可以将思考表现得更加极端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