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9日 星期一
入坑盲盒  快乐着与希望相伴
第11版:特稿 2021-03-04

入坑盲盒 快乐着与希望相伴

戎渊渊觉得盲盒娃娃的小眉毛、小眼神都“有戏” 本版摄影 记者 孙中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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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马丹 陆佳慧 实习生 陈晓

周一的上海,天空一直落着阴冷的冬雨。然而,天气的不尽如人意,一点也不妨碍徐家汇美罗城地下一层泡泡玛特商店“热闹”依旧。哪怕是下午3时的低峰时段,店里也时不时有顾客进来闲逛。70后戎渊渊就是其中一位,她也是店里的常客。因为上午的工作忙晚了,这时的戎渊渊刚结束她的午餐。“今天不买,只是来看看有没有上新。”已入坑盲盒近6年的戎渊渊其实早就对店内陈列的各个盲盒系列如数家珍,家里更是收集了几千个盲盒娃娃藏品。

这几年,盲盒似乎成了一场全民风潮。“有人评说,盲盒是一则现代人的精神性消费寓言。在这则寓言里,人类收藏欲和猎奇心不仅不会缺席,甚至还在愈演愈烈。但对我来说,这不过是一个生活的乐趣,和有人喜欢抽烟、有人喜欢喝酒、有人喜欢看电影别无两样。”戎渊渊说。

一 抽盒 曾把一箱端回家

盲盒起源于日本,传统的福袋、早期的扭蛋机都是它的雏形。很多人其实对盲盒这样的未知游戏并不陌生,积攒小浣熊卡片是一代人无法磨灭的童年记忆。两三年前起,国内以泡泡玛特Molly(茉莉)为代表的各类盲盒玩偶逐渐火爆。到如今,泡泡玛特、朴坊、杂物社、酷乐潮玩等多家品牌门店均有盲盒在售,不同系列的玩具会被放置在不同场景的玻璃盒中作为展示品,展示盒旁常常围满了兴致勃勃的年轻人。盲盒的神秘感、人的猎奇心等诸多因素,让人前赴后继地踏上拆盒之路,而“一买就一发不可收拾”也成为不少盲盒玩家入坑后的肺腑之言。有调查显示,2019年国内盲盒行业市场规模还只有74亿元,但2021年预计可能突破百亿元,而且,和大众传统印象里手办、模型等潮玩不同,盲盒玩偶大多设计可爱,因此年轻女性玩家居多。

“小时候攒过卡、抽过扭蛋、收集过快餐店的玩具。但是,正式入盲盒坑是2010年,当时我在香港买入了人生第一个Sonny Angel(索尼天使)。”相比享受未知的乐趣,资深玩家“多多”说,她更喜欢收集带来的满足感。“从一开始的Sonny Angel到后来的Molly,我花钱最疯狂的时候是2017年到2018年。当时泡泡玛特刚刚在人民广场开设门店,一开始只是觉得好玩,每天总要去抽2-3个。再后来老是抽到重复款式觉得没意思,就开始从抽盲盒变成直接端盒(一套购买),甚至有好几次为了抽到隐藏款直接‘端’了一箱144盒回家。”

为盒疯狂的还有“花茶”。去年8月,一个偶然的机会,“花茶”跳槽到一家盲盒代理公司工作。这个95后男生原本对盲盒了解很少,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着迷盲盒。不过,他很快就“真香”了。设计师Sad ie创作的国风手办——Nanci囡茜“与子成说”系列成为他剁手的第一组盲盒,13个歪头吹泡、酣睡神游的国风娃娃,既可爱又治愈。“做工特别精美,当时我就毫不犹豫地‘端’了一盒,没想到还开出了隐藏款‘虞姬’。”初试水,就开出了别人艳羡已久的隐藏款,新手的运气让“花茶”倍感振奋和惊喜。从此,他入坑了。每天吃完午饭,他都忍不住到店里晃一圈,买两个盲盒,通过摇盒、颠重练习抽中隐藏款的手感.他说,自己并没有“收藏癖”,只不过每天看一眼喜欢的娃娃就觉得挺治愈的。就这样,他从初识盲盒到“氪金”6万元,只花了半年多的时间。

二 玩盒 眉毛眼睛都是戏

2015年的圣诞节,戎渊渊与盲盒初遇。当时,女儿一眼相中了进口超市里陈列的盲盒玩偶Sonny Angel。“玩偶还算可爱,但因为没穿裤子,看上去怪怪的,甚至让人觉得有点小‘变态’。”尽管内心有点抵触,戎渊渊还是拗不过女儿,最终掏钱给她买了一款圣诞限量版。当时的她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盲盒潮玩族一员,甚至玩得比女儿还“疯狂”,而那个曾被她嫌弃的玩偶Sonny Angel已成为她家里数目最多的盲盒藏品品类。玩盒6年,戎渊渊前前后后花了十几万元。

“其实,盲盒资深玩家真心谈不上,我只能算深度爱好者。从一开始的有点抵触,到买回家越看越喜欢,再到几乎每天都要去抽一两个娃娃,每天回家都要摆弄一下,我是逐渐被它们吸引的。看久了你会发现,设计出色的玩偶,小眉毛、小眼神都是‘有戏’的。于是,就会让它开始‘参与’你的生活。”坐在记者面前的戎渊渊一身职场休闲装扮,知性大方,和人们刻板印象里的潮玩玩家不大一样。窗外下着雨,戎渊渊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款向日葵造型的Labubu玩偶(香港知名插画家龙家升笔下的角色,由香港玩具公司How2Wor k将其立体化,是盲盒玩家里的热门玩偶IP)摆拍起来。“雨天、咖啡、钢筋水泥的建筑工地和向日葵娃娃,这就是我脑海里的城市生活场景。”戎渊渊说。

现在每天出门,戎渊渊都会选几个娃娃带着,诠释自己当天的心情或搭配当天的活动,比如,阴雨天她时常会带着Labubu,就好像时时刻刻拥有阳光一般;每次旅行,她也会为娃娃准备专门的旅行箱,总要带上30多个娃娃来搭配不同的旅行场景;除了拍照,她还会像打扮女儿一样打扮娃娃,给它们买衣服、鞋帽甚至游泳圈等。“玩盲盒娃娃的乐趣,在于抽,更在于玩。抽盒让人体会对未知的忐忑,也收获抽中心意款式的欣喜。玩盒的范畴就宽泛许多,细心陈列、精心打扮、拍照分享,哪怕是每天给它擦擦灰尘,心里也能感受到快乐。有时候很奇怪,娃娃居然也像人一样,会分上镜的和不上镜的。”

三 淘盒 精打细算“娃养娃”

经历了两三年的狂热,近一年,“多多”慢下来了,抽盒也从狂热变得理性,每年必去的玩具展也会专注购置自己最心仪的娃娃。“一方面,家里实在摆放不下那么多盲盒了,有些盲盒抽回家甚至都没有拆盒。另一方面,与其抽盒踩雷(抽中自己不喜欢的款式),不如直接去二手平台淘自己想要的款式,或和‘娃友’交换娃娃,这样收集的成本有时候反而低。”

同样变得精打细算的还有“花茶”。抽盒最为疯狂的那段时间,“花茶”还爱上了看抖音资深玩家录开盒视频,盲猜、押宝,心情被盒子里的玩偶支配着,在短短几分钟里时而惊喜时而失落。身边的朋友鼓励他:“你也可以自己录开箱视频和网友分享啊。”去年11月,玩家“花茶”成了抖音博主“花茶”,每天给网友录开盒视频,直播交流玩娃心得。开盒、玩娃,在“花茶”眼里不再只是一个兴趣,还是一种投资。

“花茶”说,盲盒圈其实也有“鄙视链”,隐藏款娃娃比普通款更容易升值,而同一IP系列下的大娃质感和品控更好,在二手市场的价格也会更高,处于“娃圈鄙视链”上游。“限量款大娃一般通过线上抽盒机发售,但是中签难度堪比沪牌秒杀,一般需要代拍。”“花茶”曾看中一款价值980元的大娃,代拍费又另付了1200元。不过,他并不心疼——这款娃娃目前在二手市场价格已经涨到7000多元,而且这类限量款大娃一般会越来越贵。“花茶”觉得,自己属于“会过日子的玩家”,他追逐热门款,即便是不喜欢的也照收不误,再转手卖了,买自己喜欢的款式,他管这叫“以娃养娃”。

不过,比起赚钱,更让“花茶”开心的是认识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娃友”。他组建了一个微信群,从最初的8人小团队,逐渐壮大到现在的200多人。这个因爱好相聚的小圈子很纯粹,群友间有着天然的亲切感。擅长手作的“娃友”寄来亲手烘焙的蛋糕、饼干;远在山西的“娃友”过年寄来一大包土特产;擅长手绘的“娃友”寄来了亲手画的明信片……这群来自天南海北、各行各业的朋友畅谈娃圈最新IP,分享热门款娃娃美照,也会聊聊八卦、讲讲生活见闻。“花茶”觉得,因为玩盲盒他认识了一群很“扎劲”的朋友,看到了更开阔的世界,触及了许多新奇话题,就像打开了许多扇窗户,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是平日端坐于格子间内面对电脑屏幕难以体会到的。

四 赏盒 关注盲盒背后故事

“盲盒玩偶里有爆款、冷门款。通常,爆款会被炒出高价。然而,在这个圈子里,每个玩家喜好不尽相同,冷门款照样有人喜爱。有时候看着盲盒,就会有一种想要和它对话的冲动。每一款盲盒都有内心戏,和它交流得够多,就能读懂。”戎渊渊直言,过了疯狂抽盒的阶段,如今她更关注盲盒的“内在”,会主动去了解每一款娃娃背后的故事,每一系列娃娃设计者的初衷。“不再像一开始玩盒那样整套照单全收。相比较一些为迎合消费者口味而设计的雷同款,我更偏爱原创呆萌类的盲盒。”

比关注“内在”更进一步的是付诸行动。三个上海女孩许鹛婷、陶云亭、郑依依就从盲盒发烧友升级成了设计师(见下图),努力将“梦想照进现实”。去年大学毕业的三人是出生于同年同月的闺蜜。大一开始玩盲盒的她们如今正谋划着构建一个“后浪”的潮玩世界。“盲盒经济”瞄准的是15至35岁、来自一二线城市、具有高消费能力的年轻女性,通常这一群体关注潮流、注重自我表达,因此,许鹛婷作为主创和两个闺蜜共同设计和创造了一个名为“Cora公主”的IP,并赋予了她有趣的“灵魂”——主角Cora公主看上去文文弱弱、萌感十足,实际上勇于突破传统、热爱冒险。“潮流玩具是我们这代人的自我表达方式,盲盒可以满足对‘未知’的好奇,而有趣的玩具可以带来心灵的慰藉。希望爱冒险的Cora,能反映年轻女性群体的心声。”

去年,工作室试水制作发售了Cora公主的大娃产品。“看似巴掌大的娃娃,做起来却不容易。不是颜色不对,就是细节处理不好,导致中途不得不更换了制作工厂,也因此推迟了首款‘大娃’发布的时间。”在三位女孩的认真与执着下,Cora公主的“大娃”玩偶和粉丝见面了,但是,原计划每款量产150个的“大娃”最终只各自发售了不到100个,成本剧增。今年,工作室将推出Cora公主的盲盒系列。在工作室的本周日程表上,三人工作被排得满满当当:周一,修改即将上线的盲盒建模;周二,去南京出差谈合作;周三,鹛婷完善IP图库,依依学建模,云亭联系线下商铺,获取渠道;周四,去线下门店铺货;周五,谈合作……“现实远比梦想艰难,但既然做了,仍想坚持下去。”陶云亭说。

五 聊盒 疯狂上瘾是极少数

社交平台、二手交易、社群交往,盲盒不再是一场小众的狂欢。当这个亚文化成为具备更灵活社交功能的工具,有了越来越多的公共平台展示,跳脱出原本自娱自乐的小圈子,自动揭下了神秘的面纱,吸引了越来越多人加入,也经受了越来越多圈外人围观。有人说,盲盒折射了现代人对存在感的焦虑,秀盲盒的同时其实在隐晦标榜社交身份。也有人说,买盲盒是实现“奢侈梦”的“桃花源”,隐藏着欲罢不能的购买冲动。

在“花茶”的直播间,他时常会给盲盒带货,自然也见过一些“疯狂”的玩家,有人为了开一个隐藏款一口气买下全套上千元的玩偶,有人会反反复复退群“退坑”,却还是难以割舍,又回到他的直播间……“玩盲盒确实很容易‘上头’,是应该理性看待,控制自己的购买欲。”

但是,戎渊渊觉得,不要把玩盲盒想得太神秘或太另类,也不必把它视作洪水猛兽。“盲盒玩家千千万万,个性迥异,有的喜欢和‘娃友’交流,有的喜欢默默收集,这不过是个人兴趣爱好的展示形式不同罢了。”

前几天,“多多”收到一条新闻推送:“疯狂盲盒玩家为抽隐藏款6次偷73只盲盒被判刑”。“这样的人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多多”翻出新闻,有点无奈地说,绝大多数玩家隔三差五抽一个50元到70元不等的盲盒,就能获得拆盒等情感满足,并不会走上极端。在“多多”的计划中,她也想做一些“转型”,“开一个盲盒的买手小店,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对盲盒的喜欢还会持续多久,或许四五十岁还在玩,或许过一两年就出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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