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19日 星期六
晨曦(摄影) 去海南看东坡井 走出纠结 有海的老家有福分 一文千字话此生 伊是女生
第20版:夜光杯 2021-04-29

一文千字话此生

可 燃

倚窗独品闲情茶,春风细雨叶飞落。望着窗前慢悠悠飘下来的樟树黄叶,轻轻地落到地上平躺着,微风一吹,在空中翻了几十个跟斗,又轻轻地躺下了。哦!樟树叶子黄了,吐故纳新,世上万物皆有定数,人也一样,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大到老。我的人生中好像只有小和老,没有经历过大,可以从我的称谓中去理解。

我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从懂事起,家里人都叫我奶名“小弟”。我整天在弄堂里玩耍,弄堂里不知我这小屁孩姓名的,都叫我“小赤佬”、“小瘪三”。上海人叫小囡这称呼,不是歧视,也不是骂人,是一种喜欢,孩子家长听到,也不会生气,觉得对方是在宠孩子,是喜欢小囡的一种爱称。此时期我懵懵懂懂,顽皮活泼。

六十年代,到了农村,村上的小朋友给我起了个绰号“小屁股”。那时我淘气,比较活络,天真无邪,“小屁股”是何人?村上家喻户晓。

六十年代中后期,家里多次被抄家,父母亲被批斗,小朋友称为我“小地主”、“小短寿”、“小狗崽子”。我失去儿童应有的童真。这些带有政治色彩、贬损人的称谓,使我觉得低人一等,常常灰心丧气。

七十年代,我进工程队当建筑工人,做了个架子工,建筑物外搭的脚手架,是用毛竹和竹篾缠绕捆绑而成的,故架子工被称为“竹匠”。竹匠这活是苦差使,古人曰:“前世作了业孽,今世捏根篾。”因年纪轻、肯干活、听话,本单位熟悉我的人,大都叫我“小竹匠”,别的工种部门师傅称我“小竹匠师傅”。他们把职业和年龄联系了起来,我想意气风发,因天生我材必有用!

八十年代初下海当了个体户,我被称为“老板”。实际上我很不喜欢“老板”这个词。长期的社会教育使我知道“老板”是个贬义词。不知从何时开始,社会上一些企业、单位的一把手领导被统称为“老板”,老板变成了权力的称谓。有一次,一位年龄比我大一倍的长者在业务洽谈时,恭恭敬敬地向我鞠了一个90度的躬。我真的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平生第一次受过这样的礼遇。

九十年代,生意稍稍有点规模了,演变成了公司,大家称我“老总”,但繁琐的业务及复杂的社会关系、人事关系搞得我手足无措,我经常自嘲:“啥老总?是头肿,脚肿。”

二十一世纪始,我边做业务,边开始写作。写生活,写往事,写感想,写身边的所见所闻,有些文章还见于报端、杂志,最终出版了两本书。周围的人,小区里的人叫我“老师”了。我从没教过书,以前见到老师,一定是肃然起敬的。我是从社会最底层出来的人,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文化教育,怎配得上“老师”这神圣的称谓呢?为人师表,是做老师最起码的要求。我有点茫然。

有人叫我“王老”,我知道这称呼要“德高望重”的人才匹配,我不够格;也有人叫我“老爷子”,这是北方人对老汉的尊称,但我好像有点别扭;还是有人叫“老王”好,我感到最切实,游鱼出听,顺耳中听。我已到古稀之年,“老”字后面加上姓氏,是顺理顺章的称谓。

从小到老,随着我人生的跌宕起伏,春华秋实,我的称谓也在不断变化,让我感慨万分。这就是人生,人生的现实和绚丽就在于此,其充满变化,其丰富多彩,很难用语言形容,很难用肢体表达。

窗外雨停了,西天的晚霞如同一片赤红的落叶坠到铺着红尘的地上,夕阳之下的香樟树变成了紫色,好像天上飘浮的云彩,慢慢地变色!一夕光阴不虚度,一文千字话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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