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宗师

陈茂生

头发飘飘，上身对襟短打、下着灯笼长裤，身背个绒布长袋，里面一柄把手缠红绸的竹剑，若不是捂着口罩拎着手提音响，真有点像武打片里仗剑行走天涯的侠客。

在附近几个小区，老李可是有点名气的一“带”宗师。

早前，每天早上到社区绿地，摆个弓步上下挥舞竹剑。陆续有大妈大伯跟其左右，人渐渐多了老李便委任几个组长，一组成一排，几排成方阵。在古筝叮叮咚咚伴奏下有松月含露、峨眉无量、玉女肃削……颇有几分古风。而他在边上满脸认真双目如炬，端着十足“总教头”范儿。一面纠正队员动作，一面向围观路人介绍习剑能“身轻如燕，鹤发童颜”，伺机扩充队伍，不忘强调“一人一剑，间隔距离绝对超过一米五”。有人说动作漂亮像舞蹈，便很不高兴地斜眼看人装作没听见；若说队列整齐剑法威风，就会高兴地普及一点“剑走轻灵，刀行厚重”的内行要诀。

到傍晚老李成了练推手的“宗师”。有些老少爷们每天轮流与他推来推去，玄妙之处就在身体不接触而四条胳膊纠缠一块“打轮”，看似轻柔无为中彼此制约、刚柔相兼，在无关紧要的某个节点，在肘、腕、臂等处突然发力，将对手推个踉跄后退或扑腾欲跌。更重要的是在将倒未倒时又轻轻地一把拽住对方，嘴里还嘟囔“哪能搞的？有跌打损伤真也担当不起。”人家也觉得只有这样才舒松圆活，意趣浓厚。

金木水火土、刀枪剑棍拳；在小区股票沙龙老李还是独树一帜的“武术炒股”专家。常听他口若悬河：武林之中嵩山、武当各为一派，武当内家拳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嵩山少林“该出手时及时出手”，在股市里活学活用善于借力，绝对跑赢大盘；不过炒来炒去从没见他获利丰盛换房换车的。而更擅长的就是找机会宣传“生活中的武术”，譬如套路就有“套路贷”，那是警察叔叔关注的事情；“套路深”表明某人富不露财，技不显高的深藏不露；擅长柴米油盐就是精通厨房“十八般武艺”，煎炸焖烤噱得女朋友笑口常开；生活当中“推手”好像不大上台面，有点幕后蒙面人的味道。而那些胡编乱造的“神剧”更让他咬牙切齿，什么脚踢炮弹、手抓枪子、酷跑飞檐……硬生生把历史文化遗产的武术变成世人嘲讽的“舞术”。当然，看到要向妇孺逞强的莽汉更恨不能上前“吃我一推！”

一来二去，熟悉了也就有点好奇。如今享受生活的喜欢美食、旅游，丰富阅历的钓鱼、书法、唱歌等，练武术不多，何况还是有些冷僻的“剑”，不晓得耍的是何门何派？老李意味深长一笑：只要练得“手眼身法术”，哪个门派不都是自己摸索创作的？听说过那句“士兵的刀，将军的剑”吗？从来没有过啥职务，退休了就用一片竹剑排遣一生蹉跎，不承想有百来个老头老太自愿听候号令。至于练推手就像上班做生活的辰光，同事之间相互合作又相互较劲，有时会偷偷挖个坑看着对手掉下去，真掉下去了还要想办法把人家拉起来；练来练去就是练个“屈己待人，助人为乐”……一番说辞，顿时对老李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