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闵高架

单 苏

大清早，泉泉兄在群里发了只带数字的点赞：2133。群友发问：几个意思？

泉泉兄和山山兄是群里最活跃的写手，一个弄古诗，平仄准确用典深奥；一个弄散文，上通风景下达人文。其他人深潜不露，偶尔冒泡出来看看聊聊，不痛不痒发点感想。他俩老是一唱一和，把群里弄得风生水起蛮热闹。微信在青年人之间是纯粹通讯工具，在老年人之间则是打发无聊时光的社交娱乐平台。

上海的发展日新月异，现在没有一个老上海敢说全上海马路统统熟悉。几十年前，出租汽车公司老调度是全上海活地图，一只电话叫车，调度马上报出：你家隔壁有家烟纸店，弄堂对过有只垃圾桶，啥点心店旁边有只大饼油条摊，清清楚楚。现在不行了，现在无法用人工定位庞大城市，现在用卫星导航定位地点。老上海人像新上海人一样慢慢熟悉城市的新马路新区域，靠回忆丈量几十年前的景观方位成为城市文化讲座和散文诗歌的主题。

泉泉兄家住莘庄，山山兄家住南翔。打开导航地图完全是两块区域，闵行和嘉定，一个在城市西南地区，一个在西北地区。我坐在九亭一个小酒店的窗口，眺望川流不息的嘉闵高架，连接嘉定和闵行两地的快速通道就是这条宽阔的大马路。

我突然想到了“冈身”两个字。远古时代这块海洋区域北面的外冈到南面马桥，由于长江和海潮作用，从北到南形成一条高出地平线的宽阔沙土带，冈身就是一条天然形成的海塘大坝原始雏形。几千年前，冈身西部慢慢有了陆地，有了文明踪迹，冈身东部还是汪洋大海。福泉山遗址、崧泽遗址、广富林遗址和马桥遗址直到再往南的柘林遗址，一条贝壳砂石垒堆的大坝串起上海古文明的微弱曙光。考古发掘和人文研究还原了这条奠定上海海陆凝结的冈身。有了几千年前的冈身支撑，经过多少年沧海桑田的变迁，才有现代城市的繁华和文明。

嘉闵高架几乎是修筑在古代冈身上的一条快速路，它的走向仿佛拷贝了冈身的走向：从嘉定到青浦再到闵行，再往南到马桥，接通了申嘉湖高速。

泉泉兄和山山兄的友情已经延续了几十年，相同的文化背景和心心相印的三观让他们时刻惦记对方。泉泉兄安排聚会在莘庄仲盛世界商城，山山兄换乘两列地铁从南翔赶到莘庄。山山兄安排聚会在南翔印象城，这是一座崭新的号称魔都最大的综合商城。泉泉兄打开导航，上嘉闵高架，半小时自驾抵达南翔。我们几个老朋友听从他们调遣，时而莘庄时而南翔，尽情领略上海郊区的风土人情和美食文化。纠正一下，南翔和莘庄现在不是郊区，而是上海的两个重要地标。两座地标由嘉闵高架串连起来，宛如镶嵌在现代冈身两头的两颗闪亮明珠。

几千年前的冈身变成现在的嘉闵高架，古代冈身演变进化，支撑起海洋大陆架，陆地慢慢从汪洋大海里显露出来，缓慢地从渔村变为乡镇，再发育为城市的历史，正是全球大都市的发展缩影。

无数个泉泉兄山山兄组成了古代冈身，组成了大路河流，组成了集市商城，组成了熙熙攘攘的现代都市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