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栈道的游戏

吴永耀

大概也就十多年工夫，国内大大小小旅游景区流行玻璃栈道或玻璃桥玩法。玻璃栈道一般建在陡峭的悬崖半腰处供游客欣赏山间风景行走的小道，不同于以前踩在脚下的石板或木板，而今是透明的玻璃，抬头可以东张西望一览山间奇峰异石，低头则透过脚下看得到深不可测的山谷沟底。而玻璃桥则在相近的两座小山峰间建一座桥，可以省去多绕山路的麻烦，同样行走的桥面也是透明的玻璃，低头朝下看，仿佛你悬在空中。

玻璃栈道或玻璃桥用捷径方式供游客近距离从各个视角观赏景色，增添身临其境的感受，这种身临其境的错觉对一些有恐高症的游客而言是种惊心动魄的恐惧，如履薄冰，吓得狗爬式行走，甚至尿裤子，此时不是享受而是折磨。恰恰这种惊心动魄的刺激却满足了心智健全的游客需求，拗造型摆酷拍照，看似玩的是心跳，其实心里明白这是一种没啥危险的旅游游戏。

看完《悬崖之上》，特别是片尾展现小兰借助周乙护送王子阳出国境，又是周乙帮助王郁与失散多年流落街头的两个孩子相认相聚，更为神奇的是周乙小车上弄死叛徒谢子荣时，我联想到这是一出周乙游刃有余行走玻璃栈道的游戏。

《悬崖之上》说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名叫王子阳的人侥幸从日军的细菌病毒实验室逃出，为了让他到国际法庭揭露日军的反人类暴行，张宪臣、楚良、王郁、小兰四人接受过苏联特殊训练的地下党特工，

空降到哈尔滨，任务是找到王子阳并护送其出境。不料因哈尔滨方面的叛徒供出接头暗号，使四人空降落地就开始陷入被动困境。于是围绕这设定的情节而展开，引出哈尔滨警察局内地下党卧底周乙。周乙救出关押在警察局审讯室的张宪臣，也是周乙通知楚良和王郁从外国大使馆后门出逃摆脱便衣警察的看守监视，还是周乙与小兰在电影院里接上头，直至片尾三处圆满结局的情节处理，周乙扭转劣势突破困境的神功无处不在。虽然中间无论是张宪臣的折磨被杀，还是楚良的服毒自杀，都只不过是周乙行走玻璃栈道耍酷的铺垫和反衬。周乙的神奇人物设计和角色定位，暴露影片编导省力省事懒思考的平庸心态和保守心理，以走捷径的方式减略黑夜直接跳到黎明，冲淡了地下工作者特殊工作的残酷性、艰巨性。

同样展示地下工作者，《风筝》中的“风筝”郑耀先、《风声》中的“老鬼”顾晓梦、《暗算》中的“毒蛇”钱之江以及原著《悬崖》中的周乙，人物立体丰满，富有张力，他们更多是呈现孤单无助，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他们所从事的地下工作整个过程，打个比喻，根本不可能有在安全系数极高的玻璃栈道摆酷表演的心情和场景，倒是极像一种在山川悬崖攀岩不断挑战自我的极限运动。

玻璃栈道般的表现地下工作者工作状态，可能会使一些观众看得爽，赢得一些喝彩，获得可观的票房，但脱离原生态的生活基础，仅仅追求感官刺激和急功近利的回报，那不是在悬崖间艰难攀岩，而是在峭壁之上轻松耍酷。

其实，这几年不少国产类型片也在移植玻璃栈道般的套路拍摄，达到了“双赢”的回报，既赢得“口啤”，又赢得票房。因此以玻璃栈道般的套路而言，《悬崖之上》只不过是仿效之作。从长远看国产片中玻璃栈道的现象不是好事，这将扼杀影片创作内涵的探索，忽略了人物性格塑造，助长了急功近利的创作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