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训·情报·后人

秦鸿钧一家合影◆1949年8月28

◆1949年8月28日，中共上海市委会敬挽三烈士的公告

地下党战友们在上海解放后会师

工人纠察队在地下党领导下保卫电厂

少先队秦鸿钧中队揭牌仪式

秦鸿钧烈士用过的电台（复制品）

海参崴列宁学校旧址

海参崴列宁学校的无线电通信训练班

◆王泠一

1949年5月7日，离上海解放仅剩20天，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秦鸿钧、李白、张困斋等12位共产党员在浦东戚家庙英勇就义。秦鸿钧烈士牺牲72周年之际，在其革命伴侣韩慧如长期担任校长的徐汇区第一中心小学，举行了少先队秦鸿钧中队的揭牌仪式，笔者参加了这一庄严典礼。缅怀中，该校和姊妹学校的红领巾代表同时也是新民晚报小读者提出了三个代表性疑问，即从事地下电台联络的秦鸿钧是在苏联花了半年时间学到技术，可他不懂俄语，这办得到吗？烈士被捕前夜所发电报有哪些内容，对解放上海起到什么重大作用呢？先烈后人情况如何？为了回答小读者的提问，笔者根据十多年的线索积累，给出了确切的答案。

外国也教中文

苏联运用秘密战线支援中国革命的设想，最初由列宁提出。早在中国共产党成立的1921年，共产国际远东书记处就在中国哈尔滨设立联络处，一方面协助中国共产党在东北发展党组织，一方面构建经由东北联通中国关内和苏俄（1922年12月后称苏联）远东地区的地下秘密交通线。中共早期领导人参加共产国际代表大会、赤色职工国际代表大会乃至中共六大，都是经这条路线往返。也是在1921年，苏俄红军总参情报总局诞生，这就是日后大名鼎鼎的格鲁乌。1929年，格鲁乌筹办海参崴列宁学校，它被后世称为苏联远东的“中国党校”。

列宁学校的教育经费、教职员的工资和学生助学金，由苏联少数民族教育委员会资助。同时，该校也负责为中共培养军事情报人员。当时，苏联远东主要城市里，华工约占工人总数的40%，提高这批人的政治觉悟，是苏联和共产国际十分关注的事。列宁学校于1933年正式开办，到1938年结束，老师有中国人，也有苏联人，学习内容除自然科学和国际共运理论外，主要就是无线电培训、军事射击和特殊训练，教材由共产国际编写，有中文和俄文两个版本。

1936年，党组织为了加强东北、华北抗日斗争，派秦鸿钧赴苏学习无线电技术。秦鸿钧背着干粮和简单行装离开哈尔滨，通过小路一路向北，奔向国境线。为了避开日伪封锁，他昼伏夜出，还要躲避野兽，就这样经过十几天的艰难行走，终于进入苏联境内。秦鸿钧仅仅上过四年私塾，到列宁学校之前，不知代数、不知电学、不懂机械，却要直接学习无线电发报和电台维修等技术。他迎难而上，克服重重困难，通过对破旧机器无数次拆装、修理，终于熟练掌握这些技术。用现在的通俗概念来形容：他几乎就是天生的学霸。仅仅半年，秦鸿钧就学成归国。

1937年淞沪抗战爆发，党派秦鸿钧赴上海建立秘密电台，主要负责我党与共产国际远东局的联络。1943年，秦鸿钧电台主要负责上海地下党与华中局（后改为华东局）通报。为了开辟这一通道，秦鸿钧化装成贩猪的商人，冲破敌人层层封锁线，先后三次往返新四军根据地。上海和盐城新四军总部之间建立秘密通信联系后，秦鸿钧电台所发出的情报则由新四军参谋长赖传珠负责处理。

上海不会忘记

抗战期间，秦鸿钧电台伪装成地下商业黑市的交易电台，未被日军特高课和汪伪特务侦测到。他传递的有关抗日形势、盟军动态、物资保障等情报，对新四军决策层提供了重要判断依据，如新四军奇袭虹桥军用机场后的敌人反应、江南沦陷区抗日斗争、抢运日伪禁运物资（电影《51号兵站》有生动再现）等，就连日伪“清乡”作战部署都第一时间送到盐城新四军总部。

解放战争期间，秦鸿钧、李白、张困斋等地下工作者战斗在敌人心脏。1947年下半年，上海环境日益险恶，为确保电台安全，中共地下党上海局开始直接同中央联系。当时，上海局电台设在打浦桥南新里315号阁楼上，秦鸿钧是报务员。上海局收发报和译电工作分开，秦鸿钧电台收到电报后，交给机要交通员送往译电员处，这个交通员就是秦鸿钧夫人韩慧如。译电员译完后，由另一位机要交通员送至中转站。

1948年12月30日凌晨，李白用电台与党中央通报中，被叛徒和国民党特务侦出电台方位而被捕。于是，秦鸿钧电台就承担了更大的责任。多年来，笔者也有疑问：有必要拍那么多电报吗？经寻访多位地下党同志后获知，他拍发的以国统区经济、社会情报居多，由于发报量大，导致敌方锁定。秦鸿钧很清楚，频繁发报，存在巨大危险，但仍义无反顾，以生命为代价，为毛主席、党中央制定解放上海的方针和如何管理这一远东最大经济中心城市，以及如何争取民心如团结工商业者和医疗、文化、教育界人士，包括解放后的斗争如控制物价、打击银元贩子、实施人民币进入社会经济领域，都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事实上，解放军第三野战军司令员陈毅在部队进上海前，就是根据秦鸿钧的情报，作出了“官兵睡马路”的决定。他担任上海市人民政府首任市长后，也是根据秦鸿钧拍发的情报进行了出色的经济决策和战略部署。从某种程度上说，秦鸿钧牺牲后，他用生命送出的情报继续为人民服务了七年，直到1956年才完成了历史使命。这一年，国务院成立了两个重要研究机构——上海历史研究所和上海经济研究所，由秦鸿钧生前战友筹集并留存其情报。

英烈精神永存

秦鸿钧牺牲后，其夫人韩慧如在地下党营救下越狱，迎来曙光。她以前就是小学教员并有正规师范学历，根据意愿，党组织安排她担任徐汇区第一中心小学校长。

依照丈夫就义前和自己的约定，韩慧如努力地工作和建设新社会，同时含辛茹苦地抚养其子女。这对革命夫妻有三个孩子，最小的男孩不幸夭折，最大的孩子是女儿秦裕容，出生于1938年，后来毕业于北京大学物理系，就职于航天工业部门，参与火箭发射、卫星上天等重要国防工程，曾被国防部授予二等功臣荣誉。2009年春，笔者曾采访过秦裕容老师和韩慧如奶奶，有幸和她们探讨红色基因。

秦裕容的弟弟秦裕民，生于1940年，父母被捕后，姐姐照顾起更年幼的弟弟，直至上海解放。秦裕民显然更接近秦鸿钧的通信天赋，他以出色成绩从西安交通大学毕业，是新中国第一代电脑工程师，曾参与“银河”巨型计算机研发，还参与过中国通信系统升级。可惜，他在1990年英年早逝。韩慧如奶奶哪怕在这种打击下依然不向命运低头，多年笔耕不辍，出版回忆录《真正的共产党人》！

这本血泪铸就的革命回忆录，提供了上海黎明前斗争的丰富史料，笔者曾参加了相关出版工作。那时候，笔者在第一时间读后就深受感动，并真切地认为牺牲是他们的担当，而传承红色基因是当代人的责任。于是，从回忆录出版后的2008年起，笔者就年年和红领巾代表一起重温回忆录、并深切缅怀秦鸿钧先烈。今年恰逢党的百年诞辰，笔者在徐汇区天平街道党工委书记高路、社区发展办公室主任丛海燕等同志的帮助下，找到秦鸿钧先烈的曾孙秦翊凯同学，他就在徐汇区第一中心小学就读，在陆培贤校长的安排下——笔者得以和先烈后代一起在先烈牺牲日出席秦鸿钧中队的冠名典礼。大家都认为，这是可以告慰革命先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