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海燕

魏芳芳

上海市交通委庆祝第十七个中国航海日，在北外滩白玉兰大厦和港务大厦亮起“航海蓝”的灯光秀。那刻，我想起去年的中国航海日的情景。

那天，我恰好在上海南港码头监装。下午三点钟，天气晴朗，风大虽入伏天，海边并不热。货装得差不多了，我打算离开，在船舷边又查看几回，货物在甲板尾部上用链条绑扎垫衬得很牢固，又跟港口船长拜托一番，毕竟是甲板货，到欧洲近两个月航程，又是印度洋季风季，风浪大得很。往船艏走去，离开吊机嘈杂的船尾，耳畔忽然就静了，听到呼呼的风声，隐约的鸟鸣。走到船头，海面飞舞着好多黑点点，嗡嗡振翅的声响，好像夏天雨后黄昏的蜻蜓阵，随着海风上下翻飞，在缆绳上偶尔停下。我低下头，惊讶地发现，在球鼻艏的上面，好多好多的小黑点在啄船壳。这下才看清，原来是小海燕呀！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可爱的海燕。书上说它们是海洋鸟类中体量最小的鸟，果然不假，也就只有我半只手掌大小，浑身乌黑，只有飞起来的才能看到腹部白色细绒羽毛，尾羽不似家燕的剪刀状。这条货轮虽满载，多为轻质设备，实际装载吨很小，几乎约等于打了压舱水的空船吃水，吃水线才到四十厘米，球鼻艏露出水面很高。大洋里的航行让球鼻艏和满载水线下的船壳上长了海蛎子等贝壳和其他小生物，正是小海燕享受美味的好食堂。

我蹲下来欣赏。之前的半个月，本来合同签好的船东变卦，各种篡改装货条件，逼迫客户接受不能接受的条款。那些日子天昏地暗，焦虑与颓丧如影随形。山重水复疑无路之时，与小伙伴一起努力，终于等到这条不期而遇的船。此刻，货已安稳上船，千斤重压放下，才有了这偷得的浮生半日闲。

小海燕也是一样，球鼻艏上的闲适也是短暂的，面对更多的是远海上的恶劣天气。一个海员朋友跟我说，沿海跑船遇到的多是海鸥，只有跑大洋航线才能看到海燕。海燕属于远洋类飞鸟，它们栖息在洋面，遇到船只，会停在甲板上歇息。海燕的英文名stormy petrel，一种理解为无惧风暴，另一种理解为能找到船只躲避风暴。我看到的泊位边飞舞的海燕，就是这样追随着远洋货轮而来的。

我心底涌起一种深厚炽烈的情感，不仅是高尔基熟悉的那首赞美诗。小黑点般的海燕，飞越诡谲浩渺的大洋，在彼岸的宁静下午，悠闲从容，看不到一丝艰难跋涉过的痕迹，此刻，我想起的是陶渊明的诗：“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这不也是中国航运人应有的品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