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8日 星期六
你们在高原上,你们的精神高于高原
第4/5版:庆祝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 2021-08-19
上海援藏:1000倍高度攀升,26年接力奔赴,始终用奉献诠释信仰与忠诚

你们在高原上,你们的精神高于高原

从日喀则定日县城到“珠峰小镇”所在的扎西宗乡必经的“108道拐”——全是“催吐”的回头弯 特派记者 陈梦泽 摄

“援藏精神是中国共产党的一个崇高精神,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一个显著优势。缺氧不缺精神,这个精神就是革命理想高于天。你们在高原上,精神是高于高原的。这个事情必须一茬接一茬、一代接一代干下去。一方面支援了西藏,集中力量办大事;一方面锻炼了干部、成长了队伍。援藏应该是你们一生中最宝贵的经历之一。” ——习近平

本版撰文 特派记者 潘高峰 杨洁

赵坚医生牺牲时,进藏仅16天。

今年2月25日,上海第九批援藏干部赵坚被授予“全国脱贫攻坚先进个人”。表彰名单上,名字外的黑框,让妻子泪如泉涌。

进藏第4天,赵坚就接下了第八批援藏干部留下的线索,为一位藏族小女孩的先天性心脏病奔波。谁能想到,治疗方案最终确定时,噩耗也突然传来——2019年7月30日,进藏后一直没有好好休整的他,因强烈高反诱发疾病,抢救无效,因公殉职。

上海,平均海拔4米;西藏日喀则,平均海拔超过4000米。1000倍高度攀升,26年接力奔赴,有一群人,始终用奉献诠释信仰与忠诚。“100-1”的牺牲没有让上海援藏干部退缩。他们也会担心,他们相互激励,他们更加明白,什么是援藏精神。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之际,记者远赴日喀则,走近那些“缺氧不缺精神”的上海援藏干部。

“辫子医生”

修复好心脏也埋下“种子”

日喀则人民医院的手术台旁,制氧机接出两根软管,一根连着病人,另一根却是给医生用的。

援藏两年多来,乐飞医生已经习惯了做手术时,和躺在台上的病人同时吸氧。“有一次接急诊,走快了没拿氧气管,结果正常情况下半小时可以完成的手术,愣是做了一个半小时,反应力判断力都受到影响。从那以后,为了对病人负责,我们每次做手术都吸氧。”说话间,浅绿色的软管垂在乐飞脑后,一动一晃,“当地人叫我们‘辫子医生’。”

2019年7月,上海第九批援藏干部进藏。来自瑞金医院的外科医生乐飞,是上海市“组团式”医疗援藏工作队副领队,派任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副院长。

没有进过藏的人,单凭文字描述,很难理解高原反应的那种痛苦:喘不过气,心跳加速,口干舌燥,伴随着头疼欲裂,甚至恶心干呕……

上海援藏医生何大可刚上班第二天,就遇到一名脓毒症濒危患儿。小女孩只有一岁多,当时她父亲已同意放弃抢救,何大可坚持要再试一下。奋力抢救4小时后,孩子最终还是离开了。精疲力竭的何大可却突发心律失常,不得不住院治疗。

坐在记者面前时,口罩后的何大可面带微笑,很难想象当初他血脉偾张的样子。只有当他讲起那次抢救时,那始终充满遗憾惋惜的语气,才让人感受到他的执著。

“如果这里有儿童ICU,可能结果就会不一样。”这一点何大可反复提起。“所以我一直在推动这边建立儿童重症监护病房,不行的话,至少也要有儿童重症监护系统。不过,现在还在努力。”

藏语里,“安吉”是医生的意思,“拉”表示尊敬。在日喀则,像赵坚、乐飞、何大可这样,一批批连着“辫子”的安吉拉们从上海远道而来,宛如身披白袍的战士,忘我救治病人,也将先进的技术和治疗理念留在当地。

乐飞告诉记者,他至今记得,进藏第4天,上海市“组团式”医疗援藏工作队领队、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党委书记万兴旺带着他与赵坚去看望当时的建档立卡贫困户的情形。

“我以前从没见过那样的房子,是用土堆成的,墙上糊着牛粪。”在那座房子里,父亲尼玛顿珠和女儿小卓玛都患有心脏病。尼玛顿珠曾经做过开胸手术,至今需要服药。而小卓玛更让家人担忧,孩子这么小,受得住手术吗?来自上海市儿童医院心内科的主治医师赵坚反复奔波,先后为小卓玛作了3次诊疗,制定了最好的救治方案:通过腿部微创修复心脏瓣膜。

谁也不曾料想,没过几天,赵坚就因为剧烈的高原反应殉职了。身边同伴突然离开,震惊与悲伤之后,援藏工作队追思会上,大家做了一个共同的决定——把赵坚医生未竟的事业继续完成,就从小卓玛开始。那年十月,小卓玛在上海成功得到救治。

“安吉拉!”前些天,乐飞和记者来到小卓玛家中探望,小姑娘一见乐飞就露出灿烂的笑容,已经彻底摆脱先心病阴影的她能跑能跳,与健康孩子别无二致。

有一个细节,乐飞始终难忘。那是此前他带着小卓玛在上海参加慈善晚会,“当时现场摆着赵坚的照片,她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叔叔,其实孩子与赵坚只见过三面。”当天,小卓玛要走了乐飞的党员徽章,开心地别在胸前。“年幼的她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她只知道,那些帮助她的叔叔阿姨们,都别着这枚徽章——刚刚修复好的幼小心脏里,已经埋下了这样的种子。”

直到今天,乐飞和小卓玛的父亲还始终保持着密切沟通。每天早晨,乐飞收到的第一条微信总是来自尼玛顿珠。“我就像他的家庭医生,他每天给我发血压计照片,我帮他精准调节用药剂量。”聊天记录里,近八百张图片,无声见证着两个男人间的一段友谊。

赵坚医生牺牲两年后,今年7月31日一早,尼玛顿珠在朋友圈发了一张他在上海治疗时的照片。他的汉语不好,这是一条没有文字的朋友圈,但是乐飞看懂了,也在第一时间转给了能看懂的所有人。

有牺牲,更有传承。“援藏精神的一个重要内涵就是接力。”乐飞这样描述,“一个人和一个人的接力,一个团队和一个团队的接力,一批人和一批人的接力。”

在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工作了18年的当地医生王豆对此深有感触。曾到上海进修过两次的她,亲身体验了临床专家手把手教导的“特殊待遇”,也经历了医院内镜中心从无到有的变化。

有一回凌晨3时接到急诊,她习惯性地向“师傅”、上海“组团式”医疗援藏工作队队员张震求助。“其实她的水平已经达到了,只不过心里没底。我告诉她,你放心地做,我这就过来。”赶到医院的张震没有进手术室,而是坐在楼下静静等待,王豆也没有再联系他。差不多接近6时,张震给她打了电话。

“王豆说,张老师,我以为你睡着了。”如张震预料的那样,手术一切顺利。“这样特别好。”

8月15日,张震这批援藏医生返回上海,但“组团式”医疗援藏依然继续。“我和下一批进藏的医生交接过了,需要带什么设备,这次攻克什么难题。”张震说,“这是一茬接着一茬要干下去的事。”

今天的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在第九批援藏干部人才的推动下,中国胸壁外科联盟西藏地区联盟、卒中中心、创伤中心先后揭牌。今年公布的2019年全国三级公立医院绩效考核国家监测考核结果中,日喀则市人民医院在全国排名上升了225名,在西藏自治区1+7“组团式”援藏医院中名列第二。

创业“英雄”

激发当地百姓内生动力

一支钢笔,两个笔头。一头写汉字,一头写藏文,汉藏文化元素的融合,可谓匠心独运。8月17日,在西藏拉萨的拉萨饭店。这款纪念西藏和平解放70周年、寓意“书写中华民族共同体新篇章”的“雪域高原英雄笔”一经亮相,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日喀则,江孜县,创客咖啡馆。40岁的藏族妇女德吉坐在椅子上,有些局促和沉默。只有小学文化的她,对汉语只能听不能说,需要靠翻译才能与记者交流。但当讲起“雪域高原英雄笔”诞生背后“英雄惜英雄”的故事时,她的眼睛亮了,语速也快了,藏语中夹杂着汉语发音,听得出“援藏干部”“上海”等字眼。

钢笔的故事,就是德吉的故事,也是上海援藏干部想方设法带领藏族青年创业的故事。

德吉的人生很励志。她从小家境贫寒,没上过什么学,曾是当地一名建档立卡贫困户。因为文化程度不高,找不到什么正式工作,她四处打工,还给人当过保姆。令人钦佩的是,生活没有压垮这位坚韧的女性。德吉用打工攒的钱,开始了艰难的创业。因为吃够了没文化的苦,她的创业都与文化有关。开书店、卖文具,钱还没挣到多少,她就开始资助贫困学生,为大学生解决就业岗位。最艰难时,她不惜抵押房子,借钱发工资。

2020年6月19日。在上海援藏干部的帮助下,江孜县成立了农牧民合作社协会、农牧民合作社指导服务中心和大学生创业指导服务中心,三块牌子,一个办公地址,当地人称之为“两中心一协会”。

“当时听说这个消息,感到像乌云里看到了太阳。”正处于创业瓶颈的德吉上门求助,找到了负责人央吉。听完了德吉的故事,尤其是听说她自己创业艰难,却先后给贫困学生捐款近37万元时,央吉动容了。

33岁的央吉是江孜县团委书记。特别重视青年创业的她,把自己的办公地点也搬到了“两中心一协会”,成了带领大家创业的“头雁”。2020年6月19日,是“两中心一协会”成立的日子,也是央吉的生日。她希望“今后每个生日,都和创业者们一起度过”。

中心成立不久,上海第九批援藏干部人才领队、日喀则市委副书记孟文海前来调研。听了德吉的故事,孟文海十分感动,他告诉大家,上海著名民族品牌英雄钢笔的创始人中也有一位女性,同样文化程度不高,但却用努力奋斗闯出了一条成功之路。

从英雄笔,聊到“英雄城”。众所周知,1904年,英帝国主义侵略西藏,江孜人民浴血卫国,谱写了一曲英勇悲壮的爱国主义赞歌,江孜从此以“英雄城”闻名中外。聊着聊着,对创业者的激励,变成了对创业的头脑风暴,一个“金点子”跳了出来——上海有英雄笔,拉孜是英雄城,有没有可能合作?孟文海马上牵线搭桥,促成了上海英雄金笔厂和江孜县措吉百玛文化有限公司的合作,后者就是德吉的创业公司。

点子好,要落地并不容易。央吉带着德吉来到上海,与英雄金笔厂对接。藏文笔的笔尖是有讲究的,要有倾斜度,而且宽度也不尽相同。央吉和德吉都没有这方面的专业背景。关键时候,又是援藏干部们帮忙,找到上海共康学校的藏文老师,前往英雄金笔厂协助藏文笔的笔尖设计。此后,在各方帮助下,央吉和德吉又请到西藏文化协会副会长丹增一同前往上海,参与设计研发。

一次次对接中,德吉感受到来自社会各界尤其是上海各方对她的无私帮助。“特别温暖,特别感动。”德吉记得,第一次去英雄金笔厂时,她连英雄笔是什么样都不知道。她专门跑到南京路,想买一支英雄钢笔研究一下。

基本不会说汉语的她,硬着头皮找到街边的一位女民警求助,女民警非常热情,连比划带猜,竟然弄懂了德吉的意思,最终帮她买到了笔。

今年8月,精心设计的“雪域高原英雄笔”终于面世。70周年纪念的图案,通过独特的压制方式精刻在笔头上,凸显纪念主题;笔帽采用吉祥结图案,寓意西藏人民解放后生活吉祥如意;笔夹镌刻五角星和青稞麦穗,顶端呈箭矢形,寓意举国上下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在上海援藏联络组等各方努力下,这支“英雄们”携手打造的“雪域高原英雄笔”成为大庆专用笔。

“这是亿万分之一的机会,却落到了我的身上。”德吉一直用这句话表达自己的激动和感激。虽然直到今天,德吉还叫不出孟文海的名字,但她始终记得,那位花白头发的领导对她的关心帮助。“就像是上天把他派到了我的身边。”

德吉不止一次向记者回忆上海出差时,她和央吉从酒店24楼往下望的情形。从来没有住过这么高楼层的她一直感叹:上海太大了。其实,上海面积可能还比不上日喀则下面的一个县,但上海的繁华、上海人的胸襟,令她震撼。

“央吉对我开玩笑地说,今后你就要当大老板了。但我知道,不管未来能走多远,我都不会忘记上海援藏的帮助,也不会忘记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上海援藏干部、江孜县委常务副书记张毅告诉记者,后脱贫攻坚时代,如何有效衔接乡村振兴,尤其是激发当地百姓的内生动力,从扶贫到扶智,一直是上海援藏干部思考的问题。据张毅介绍,在援藏干部牵线搭桥下,除了德吉的措吉百玛公司,今年7月底,创业基地孵化的多个项目如创客咖啡、鲲鹏广告、塔匹园林等,都在上海与多家企业签约达成了合作协议。

珠峰小镇

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

从日喀则定日县城到扎西宗乡,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不仅要跨越海拔5200多米的山口,还要经受“珠峰108道拐”的“催吐”考验。

在加吾拉山口观景台,可以看到108道拐的全貌——全是回头弯,呈螺旋式整齐排列,老司机都会看得头皮发麻。都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108道拐算是为这句话做了很好的注解。

8月初,记者前往扎西宗乡采访。一路上汽车在弯道上颠来倒去,让人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器官在左、身体在右”。这样的路,上海援藏干部两三天就要走一次,只因路的那头有一座上海援建的“珠峰小镇”。

初到“珠峰小镇”,上海援藏干部、定日县委常务副书记李肖辉作为“导游”,一开口说的竟然是“垃圾分类”,让人不禁感叹:上海人连援藏都自带上海风。

李肖辉将记者带到一处即将竣工的建筑前,告诉记者,这是“珠峰小镇”生活垃圾分类收集和中转处理项目。而在小镇的另一端,一个污水处理厂也正在建设。李肖辉介绍说,扎西宗乡有7500多藏民定居,珠峰每年的游客也不断攀升,已经突破12万人,这都给生态环境带来极大压力。“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对于西藏来说,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银山,这一切都需要把生态环保放在第一位。”

站在“珠峰小镇”入口处,一条笔直的大道将小镇一分为二,左边是当地村民自己修建的房屋、商铺,右边是上海援建的小镇主体,包括商业街广场、登山体验馆、自驾游房车营地、酒店等。大多已经竣工开始内部装修。

上海援藏为什么要建设这样一座“珠峰小镇”?李肖辉介绍,这与上海第九批援藏确立的“文旅先导、三产融合、乡村振兴、智慧赋能”工作思路有关。李肖辉告诉记者,“珠峰小镇”距离珠峰只有49公里,是通往珠峰、洛子峰和“世界十大景观”之一的“珠峰东坡—嘎玛沟”等旅游景区的必经之路,每年都有众多的旅游观光、登山探险和科学考察者经过,旅游资源优势突出。

“珠峰天气多变,如果不是专业登山者,一般游客如果错过了一睹世界之巅真容的机会,可能只能无奈离开。而‘珠峰小镇’建成后,现代化的设施和住宿条件,将给游人多一个选择。”

据李肖辉介绍,219国道建成后,与318国道一起,将上海援建的日喀则五县连缀成环。“我们决定紧紧抓住这些以珠峰为核心的世界级旅游资源,打造‘环珠峰生态文化旅游圈’,全力带动高原农牧业、民族手工业等特色产业发展和乡村振兴。”

“珠峰小镇”是否真能留客?记者现场做了一番体验。在小镇上的平措康桑酒店,融合民族风和现代感的设计,一下抓住了人心。内部装修简洁而时尚,地暖、席梦思、卫洗丽的马桶,弥散式的供氧装置,连镜子都自带“屏下”感应灯,可谓十分贴心。在房车营地,十辆上海地产集团捐赠的房车错落排列,其中五辆以五岳命名,另五辆则以西藏五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雪山命名,体现出汉藏融合一家亲的主题。

在珠峰小镇环保车换乘点,记者与司机拉曲扎西了聊起来。说起“珠峰小镇”,37岁的他充满期待。“感谢援藏,我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小镇建好,收入肯定还会增加。”

拉曲扎西告诉记者,以前扎西宗乡很穷,为了生活,他靠马拉车带人去大本营,一趟3小时,来回6小时,拉4个人,最多也就赚100元钱。“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拉曲扎西当上了环保车司机,每个月工资就有四五千元。赚钱后,他在老街开了个店面卖杂货,最多的时候,一天就有两千多元进账。“我家买了两辆车,一辆小轿车,一辆130(货车),忙不过来,还雇了个人看店。”

拉曲扎西说,现在村里都在盼着“珠峰小镇”建成。

“文旅先导”的指引下,上海援建的五县都在挖掘自身优势。在拉孜县,上海援藏干部、拉孜县委常务副书记谭铭将记者带到318国道5000公里处。这里也是小康示范村强公村所在。村文化广场中央立着一块由上海市第七批援藏拉孜小组援建的5000公里纪念碑。自驾游客到此,纷纷停车打卡,其中不少是上海口音。

据谭铭介绍,上海援藏干部对强公村进行了水景水系、文化长廊、藏式连廊和综合服务区建设,并修缮了56栋民房。村容村貌的改善,使这里成为318国道上的特色旅游景点之一。

纪念碑周围,不少村民们摆起小摊。村民旺姆笑着告诉记者,自己主要卖一些食品饮料和手工艺品,光这一块的收入,每个月就有几千元进账。

广场上,一个名叫南加拉姆的女孩正带着弟弟玩。在中国人民警察大学上大一的她告诉记者,以前村里连路灯都没有,一到晚上漆黑一片。“没出去前没感觉,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再回到自己家乡真有些不适应。”拉姆说,多亏了上海援藏,不但为村里修房子修路,还修了大家最喜欢的广场,让这里也成了“网红打卡点”。

援藏精神

把足迹和感动写满高原

上海到西藏日喀则,是真正的万里之遥。

那里发生的一切,与我有关吗?为什么一波又一波的援藏干部,不计一切奔向那里?生活在繁华的超大城市上海,呼吸着充足而湿润的空气,很少有人会去思考这个问题。

在珠峰脚下,记者和上海援藏干部、定日县住建局副局长张志华说起这个话题,他很激动。在张志华看来,援藏背后是深厚的家国情怀。“藏族同胞们在这里定居,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为国家守牢了边疆,守住了国土。边疆无忧,才有大城市的繁华。”

张志华承认,刚进藏时,赵坚的牺牲对自己的冲击是巨大的。“难免会想,他是在日喀则,定日的海拔还要高得多,我能扛得住吗?”但真正开展起工作,经历了地震、泥石流等生死的考验,缺氧、高反似乎变得很平常。

“有次在吃早饭,房子一下就摇了起来,3位援藏干部一下子跑到院子里,过了半天,才看到当地的厨师慢悠悠地走出来。”张志华告诉记者,当地人都说“小震不用跑,大震跑不掉”,这是当地人的乐观,也说明这块土地上生存的不易。

当年第一批援藏干部进藏时,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1995年11月,亚东、定日全县及江孜县的部分乡镇遭受近百年未遇的特大雪灾,一米多厚的积雪导致交通断绝、通信瘫痪。当时,上海援藏干部、亚东县县长张兆田和县委副书记钟杰带领工作队,每人身背几十斤重的干粮饮料,在雪中徒步4天,穿越几十处雪崩危险段,行走72公里,赶到灾情最严重的康布乡,送医送药。援藏干部在雪地里走到后来,实在走不动,有很长一段都是爬过去的。当地群众感动地说:“张县长是康布乡历史上第一个用双腿从雪地里走过来的县长。”

援藏26年,西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有些苦始终不会变。援藏干部李肖辉告诉记者,进藏后,大家都成了“药罐子”,每天要吃六七种药,安眠药是每天吃的最后一种。因为睡眠不好,体重也一再降低,很多人一下子瘦了二十多斤。

但在上海援藏人才干部领队、日喀则市委副书记孟文海看来,吃苦只是过程,不是目的,关键还是要干事创业。“既然来了,就要做出点事来,让西藏因你而发生改变。”

刚到西藏时,孟文海也遭遇了类似于赵坚医生的危险。当时,因为第八批援藏干部已经在藏延迟工作一个多月,为了加紧工作交接,孟文海几乎没有休整。进藏第二天,忙完一天工作后,他感到身体非常不适,一看手指甲上多了一块斑,后来知道那就是“紫绀”,说明毛细血管破裂了。回到房间量了一下血氧饱和度,只有47,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

赵坚医生牺牲后,孟文海召集全体援藏干部悼念,同时号召大家开展“援藏为什么、在藏干什么、离藏留什么”的思考和讨论,向“老西藏精神”“两路精神”汲取力量,感悟“比珠峰更高的信仰”。

当时,第九批援藏干部中,来自杨浦区市东医院的张舟医生,也成为激励大家的榜样。因为他是第二次援藏。二上高原,为何会有这样的选择?张舟告诉记者,二次进藏,使命不同。近年来,他参与了上海市东医院的管理工作和等级评定事项,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希望能给当地的医疗管理带来改变。

到达当地后,张舟对援建的拉孜县人民医院整体运营、财务管理、人员结构、医疗技术、科研能力等进行了全面调研和优化提升。去年9月,拉孜医院成功创建二级甲等综合医院。这是了不起的成就。

一茬接一茬、一代接一代。26年来,援藏干部们把足迹和感动写满雪域高原。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都闪耀着“比高原更高”的援藏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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