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雨神要水

周天柱

想不到黔岭务农，最先接触认知的竟是雨。

依当地老农的说辞，雨水金贵。每年水稻插秧时段，黔农求雨心切，村里家家户户的头等大事就是天天虔诚点香膜拜，恳请雨神多多垂爱。

那年长达近一个月的插秧季，吝啬的苍天竟没洒下一点雨滴。面对奇特的旱情，知青们紧急商量对策。我想到了离生产队30多里路的县农科分站，找分站的技术员想想办法吧。找到黄队长，毛遂自荐去农科分站求援。队长一听紧紧握着我的手，郑重其事地说：“小柱子，我们全村600多号人就等着你胜利归来。”

哪还顾得上吃早饭，戴上草帽，顶着烈日，冲到农科分站，只觉天旋地转，眼睛一黑，一头栽倒在地。李站长一个箭步，两手抱起我，一听说是求雨，拍着我的肩膀说：“好的，立即派员随你进村。”看来我的运气特好：那天一早，该农科分站才刚刚分到省里调拨的人工降雨土火箭，我称得上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第一人。不过李站长也说得很直白，此举能否成功，还要看气候条件。

站长一声令下，6位训练有素的技术员扛起发射器，带上80发土火箭弹出发。抵村多处勘察后，选择地势较高、四处开阔的打谷场作为发射地，再经具体、深入研究了当天的气象状况，当即决定当晚20：10起，连发30发土火箭弹，启动人工催雨。运用火箭抗旱，是遵义地区数千年来第一回，县里特别重视。为安全起见，每家推举一个安保员，家家门窗紧闭，禁足外出。人人心潮涌动，祈盼奇迹来临。

预定时刻一到，30发呼啸的火箭弹满载着朝阳生产队殷切的希望，划破万籁寂静的夜空，直冲云雾翻滚的天穹。而按技术人员的估算，作业能否成功，5个小时内可见分晓。可直到次日清晨太阳洒下第一缕阳光，吝啬的雨公仍不见丝毫踪影。看来与天决斗，在所难免。我抚摸着谷场仅剩的50发土火箭弹，喃喃自语：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一切全拜托啦！第二天决战时刻来临，指挥员大声呼喊着倒计时：三二一，点火！引信点燃的弹药同发，惊天动地；呼啸齐鸣的火龙飞起，气势雄壮。

连续奋战了两天，目睹火箭发射后，知青们困得一躺上床就呼呼入睡。半夜时分，睡梦中的我似乎听到屋顶的瓦片传来叮叮咚咚的声响，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赤着双脚，打开房门冲了出去。此时仰天漆黑的夜空，久盼的“雨姑娘”说来就来。雨势如此之大，不停息，不间断。夜雨是那样的执着，洗尽了空中的浮尘，稻田的秧苗吮吸着天降的琼浆，吱吱吱地直往上蹿。夜雨更是那样的多情，驱走人们多日的焦灼，令人精神为之一爽。此时深吸一口雨后的新鲜空气，顿觉沁心润肺，分外舒畅。

此刻的我忘情沉浸在无限的幸福之中，微微闭上双眸，仰起酸疼的脖子，让雨点尽情抚摸、冲洗脸颊；再张开嘴，贪婪品尝着、吞咽着略带甜味的雨珠。知青们与黄队长、农科分站的技术员们，以及众多乡亲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大家彼此笑呀，唱呀，叫呀，跳呀，欢庆人定胜天，预祝金秋丰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