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台屏《牧趣》(1998年)
竹·臂搁《仙境》(2004年)
◆李天扬
“我的成熟期和高峰期,在上海。”竹刻大家徐秉方说。
在上海居住了十几年后,年过古稀的徐秉方回到常州定居。在家乡,他有了一个小院,一个大“鸟屋”占了院子的大半面积,许多鸟儿在“鸟屋”里鸣叫着蹦跳着,它们是徐秉方捉来的。若问徐秉方是如何抓鸟的,想想鲁迅笔下的闰土,便知。
徐秉方的父亲徐素白先生是海上留青竹刻名家,他与海派名画家冯超然、吴湖帆、江寒汀、唐云、程十发等多有合作,声名斐然。饶是如此,他的收入仍不足以让所有孩子都跟着他在上海读书,徐秉方儿时便在常州乡间生活,他的捉鸟绝技,应该是那时练就的吧?
徐秉方养鸟,是为了观察。他久久地看鸟,鸟儿的天趣、生机,都印在心里,于是,他刻在竹上的鸟儿也是活的。住在上海时,徐秉方家在顶楼,他常在屋顶平台仰望天空,看云卷云舒。刻竹,刀和竹,是“硬碰硬”,跟毛笔宣纸的“软贴软”截然相反。用留青竹刻来呈现山水云岚,徐秉方超迈先贤,一骑绝尘。早在上世纪80年代,徐秉方刻了一个臂搁,是启功先生画的山水。先生看后赋诗赞曰“喜见毗陵步后尘”。王世襄先生是大行家,深知竹刻表现烟云之难,他说徐秉方“不独于见刀处见神采,更求在不见刀处生变化。不然,对于云烟弥漫、满幅烟云将不知如何措手矣”。说到二老的夸赞,徐秉方一笑:“其实,那时我的山水留青还不成熟。即使现在,我仍然感到没能把云的姿态充分表现出来。”
常有人好奇地问,徐秉方刻一件作品需要花多少时间。这,有时是要以年计的。因为徐秉方是在不断思考、修改着的,而竹子的颜色也在变化,变了,又要改。最近的一个山水笔筒,起稿于一年多前,现在仍未完成,但可以看出,山石的质感已经从原来的秀润变得苍劲。他的女儿徐春静说:“爸爸的这件作品,我初一看,觉得好像有点粗。再细细看来,越看越有味道。”她感叹:“老爸还在变。”
成为一代竹刻大家、唯一的留青竹刻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徐秉方靠的是不断的观察和思考,以及对待艺术虔敬、不苟的态度。他的言谈中,每有忧民之虑和哲人之思,深邃而独到。
徐秉方的两个女儿文静和春静也已成为业界翘楚。父女三人都不热衷于社交,不结交达官巨贾,也不去评职称,没有“大师”头衔,但在同行、专家和艺术爱好者眼里,他们是“大师中的大师”。
留青竹刻始于唐宋,至明清成为一个独立的门类。徐素白先生把留青竹刻与海派绘画结合,创造了一个艺术高峰。改革开放以来,留青竹刻在沪苏浙皖甚是风行,但主要充当礼品或旅游纪念品,往往显得呆板俗气。徐秉方用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努力拉升留青竹刻的艺术品位和艺术格调,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学高度。在他的影响和带领下,上海嘉定和江苏常州等地涌现出许多留青竹刻高手。徐秉方的竹刻精品不止赏心悦目,甚至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可惜的是,徐秉方精益求精,出手甚少,外界很少有机会近距离欣赏他的作品。据悉,10月15日起,徐秉方艺术大展在常州博物馆举办。除了徐秉方的竹刻作品,大展还展示了他的书画和壶刻作品。此外,徐素白先生和徐文静、徐春静创作的精品也同堂呈现,文脉清晰可辨。对竹刻从业者和爱好者来说,这是一次难得的观摩机会。
令人欣喜的是,徐氏第四代、徐秉方的两个外孙女都喜欢艺术,表示要传承和发扬外公的艺术精神。文静的女儿朱迅霖今年考上了中国美院的研究生,这次徐秉方艺术展的展名“苍枝新篁”就是她起的。
苍枝不老,新篁破土。留青艺术,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