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兽归途 结局迥异

许多美军退役舰艇云集布雷默顿锚地，等待最后的归宿

当年“宙斯盾”一枝花，如今“器官”捐大家

正在被拆解的“星座”号航母

◆默虹 石宏

近日，美国海军分别以一美元的价格，将两艘退役航母“小鹰”和“肯尼迪”号卖给得克萨斯州拆船厂，这则新闻迅速在网上刷屏，也让美国海军数以百计的退役战舰的归宿引起人们的关注。

能排全球前五的“退休舰队”

冷战巅峰时期，美国海军有超过600艘战舰，时至今日只剩下300多艘。退役的战舰一般都会进入“海军退役战舰维护区”（NISMF），等待进一步的处理。

目前，美国海军有三个NISMF。一个在西海岸华盛顿州的布雷默顿，集中了太平洋舰队的退役战舰，其中核动力舰船停到普吉特湾海军造船厂；一个在东海岸的费城，集中了大西洋舰队退役战舰，但里面的“核贵族”要送到更南边的诺福克。另外，夏威夷珍珠港有第三个NISMF，主要放置布雷默顿塞不下的退役护卫舰、两栖战舰和驱逐舰。

冷战刚结束时，NISMF积压的退役战舰多达195艘，到2007年还剩52艘，里面不乏狠角色，像两艘常规动力航母、3艘塔拉瓦级两栖攻击舰、核动力巡洋舰“长滩”号、两艘提康德罗加级宙斯盾巡洋舰、17艘佩里级护卫舰、9艘登陆舰、两艘号称“航母奶妈”的供应级快速战斗支援舰、数艘攻击核潜艇等等。就这个“退休”阵容，在全球海军里都能排进前五。

这个“养老院”里，一般有专业人员和设备维持战舰状态，包括内部保持良好的温度、湿度、腐蚀控制、防漏水、防火等，而且待遇还分级别，级别越高，付出的代价也越高。比如高等级的ROS-5标准，即接到海军命令后5天内重返一线服役，为此就要求至少10家承包商企业的数百个工人围着军舰转，除了日常检查维修保养，每艘舰船单年要全速海试一次，双年进船坞检修一次，每年花费300万美元。

呆在NISMF的退役舰艇的最后命运大相径庭，幸运的可以重新服役或转卖海外，或者捐给博物馆当纪念舰；稍次一点的沦为同类现役舰艇的“器官捐赠者”；再差些的是当靶舰打掉；最不济的是直接拆成废铁，变成建筑钢材、下水道篦子等等。

同是战友 不同结局

说到最幸运的“退役舰”，当属二战退役战舰因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重披战袍。像1945年见证日本投降的“密苏里”号战列舰在1948年退役，进入后备舰队，两年后重新启用投入朝鲜战场，服役到1958年再次封存。到了1982年，又二次解封，还进行现代化改造，加装反导系统、战斧巡航导弹和先进电子系统，参加干涉黎巴嫩和海湾战争，1991年苏联解体后再次退役，然后在珍珠港变成博物馆的纪念舰，安度晚年。

流散海外的美军退役舰艇日子也不算差，像二战结束后，美国把过剩的驱逐舰和护卫舰送给各大洲盟友一大批，冷战后又打包贱卖给几十个国家和地区。最著名的当属美国海军“冷战三剑客”之一的佩里级护卫舰，全部71艘退役后竟有34艘在8个国家和地区发挥余热。

沦为“器官捐赠者”的军舰里，最著名的是1983年服役、一度领先世界的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因为首装宙斯盾防空系统，其标志性“板砖状”AN/SPY-1B相控阵雷达掀起全球海军技术革命。无奈，该级别的前五艘来不及安装MK41导弹垂直发射系统，被美军嫌弃其防空能力不够，于是在2004年后纷纷退役，却时不时被拆下一些完好零件，供其他20多艘已到风烛残年的现役同型舰“续命”。要知道，那些提康德罗加级舰上特有的部件早已停产，靠“器官捐献”能省不少钱，比如四台老款LM2500燃气轮机能省880万美元、主减速器能省8000万美元、18个大轴轴承省917万美元、直升机库门一扇70万美元、一套主动声呐500万美元、捐给大湖新兵训练基地当教学设备节省12万美元……可见，美国海军的“小算盘”打得啪啪响！

如果把退役舰当成靶船击沉，倒也算生命结束得“轰轰烈烈”。美军每年的重大演习，都会有“SINKEX”环节，也就是拖一些退役舰船充当靶标，一般先让中小口径炸弹、火箭弹、轻型导弹、舰炮炮弹“开开胃”，然后上反舰导弹、重磅航弹等“主菜”，最后潜艇发射鱼雷送入“龙宫”，让海军新兵们充分练手。这里面比较惨的是同为“冷战三剑客”之一的美军斯普鲁恩斯级驱逐舰，31艘里面有25艘都被当靶舰打沉了，这是因为它吨位比较大、比较耐揍。更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满载排水量8万吨的“美利坚”号航母，曾作为“航母生存力评估”试验的“祭品”，于2005年4月被美军各式导弹、炸弹、鱼雷攻击了4周后才沉没，为后续美军航母生存力设计提供了大量依据，也创下人类击沉最大战舰的纪录，算是“死得其所”。

仅存的“拆船之都”

回到本文开头，外界很关心为什么这次美国海军只要一美元就把超级航母转手卖给拆船厂，这不是太亏了吗？可事实就是如此，拆船在美国早已变成“买方市场”。

早年间，美国拆船业非常红火，一方面买废船很便宜，另一方面一旦拆解成废旧零件、非金属回收，再卖出去还能赚不少。上世纪60-70年代，日本、韩国以及中国台湾都是这么走过来的，即使是到了1991年，美国海军旧船还是炙手可热，当时一艘退役驱逐舰可以1.5万美元卖给拆船厂，一艘航母可以卖到100万美元。可时至今日，拆船行业的环保、劳保成本越来越高，像冷战期间建造的战舰多用石棉作为隔热材料，但现在人们意识到石棉不仅易引发肺癌，剥离下来也会污染环境，况且拆船过程中会漏出积攒几十年的各种“陈年老油”、重金属废料等，都将严重污染周边环境。于是，基于环保成本、工人防护成本、拖船费等暴增的考虑，美国拆船业不仅无利可图，还充满各种法律和环保风险，美国海军即便以象征性一美元送出去，也没几个人应标。

要强调的是，美军当然可以把军舰卖给“不太挑食”的南亚拆船公司（比如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等国的沙滩拆船厂），但美军对军舰尤其新近退役的军舰拆解始终不放心，担心敏感信息外泄，所以这些年根本不予考虑。

所以，美军所面对的拆船选择只能是得克萨斯州布朗斯韦尔（Brownsville），这座百年小城就在墨西哥湾的美墨边境上，是美国贫困率最高地区之一，35%的人收入低于联邦贫困线，却充斥着从墨西哥农村里出来的年轻人，拉丁裔占本地人口的93%。所以拆船厂用周薪280美元就可雇到人，刚够得克萨斯州的最低时薪，还要求劳保用品自备、没有任何福利，但对比边境那边的墨西哥拆船厂50美元的时薪，对墨西哥裔年轻人来说太有诱惑力了。以至于在过去20多年里成为美国最大的拆船中心，目前全美仅剩的8个拆船厂有5个在这里。

美国海军已有多艘航母葬身这里，比如2012年一口气就消化掉“福莱斯特”“萨拉托加”“星座”等3艘航母，变成销往墨西哥的废旧金属，在那里做成汽车部件、金属刀叉、水暖五金、下水道箅子后又返回美国。这也算是世道轮回，物尽其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