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施平推轮椅

邓伟志

大家对施一公院士想必都有耳闻。他获奖多多，当过两所大学的校长。诸位读者：你们知道施一公的年龄吗？他今年55岁。可是你不大会想到年龄为他2倍的他的祖父还健在。他祖父施平当年也是两所大学的领导人，一为中国农大校长，二为华东师大书记。施平是上海十位高龄者之一，今年111岁了。我与施老相识整整一个甲子。说是相识，实际上因为我的级别比他低13级，悬殊太大，虽说工作单位都在高安路1 9号一个院子里，当初只有点头之交。

不过，我对他夫人蒋炜比较了解，因为我们的办公室都在19号的一幢三层小楼里。她在三楼，我在二楼，天天见面，不过各忙各的工作，那时也没有很多交往。1968年一起下到华东局五七干校，我们都编在二连，都在东海的内堤与外堤之间学习改造。当时，她的处境比较艰难，因为丈夫是“走资派”。干校学员一个月回市区一次。有一次从市区回干校，我们都站在挤得满满的大卡车上，快到芦潮港时我发现蒋炜有站不住的样子，她想蹲下又没有蹲的空间。卡车两边是有座位的，都被先上车的挤满了。我扫了一下，便低声向坐着的一位朋友说：“蒋炜好像生病，你把座位让给她吧！”蒋炜坐下了立即拿手帕呕吐。她当时没说感谢，车到干校时也没说一声感谢，几天后，我俩相遇，旁边没人，她说：“谢谢你！那天帮忙，救了我。”

就做了芝麻绿豆大的这点好事，让她一直记在心里。“文革”结束后，蒋炜每年都电话拜年。蒋炜讲完后，有时施老也会接着跟我讲几句，开开玩笑。上世纪90年代末，施老夫妇要去植物园，蒋炜邀我夫妻俩一起去。施老学农、教农出身，他跟植物有感情、有了解。当时有保姆为他推轮椅，但到温室前，我见保姆满头大汗，便把轮椅接过来推。

在比人高很多的仙人掌旁，施老坐在轮椅上对我说：“这仙人掌没有开花，在热带亚热带仙人掌花好看，果好吃。”又说：“你们写文章针砭时弊，就要像仙人掌那样带点刺，让人警醒，但要注意分寸，不要刺伤人，方能收到仙人果那样好的效果。”我马上回答：“您的话富有哲理，沁心沁肺，我一定记住您的教导。”游览结束时，我夫妇俩一起祝他们夫妇俩健康长寿。

祝福长寿同“祝福长命百岁”一样是人们对老者的常用语。近年来，我常琢磨施平同志为什么会长寿到超百岁，怎么会成为上海这座全国长寿城市的最长寿者。这跟他当年身材细长可能有关，上海医疗保健条件好也是一条，但是有这两条而未达百岁的比比皆是。我觉得他能活这么久与他的精神状态有很大关系。他办事镇定自若，处之泰然，云卷云舒，宠辱不惊，再难的问题他都能从容处理。1978年，上头决定、法院判决给所谓“反动学生”王申酉死刑。他服从而不签名。过一段时间，政治环境好了，他用充足的理由和条件积极为王申酉平反。开放了，他把孙子施一公送出去深造，施一公学成了，他一句话让施一公回来报效祖国，老祖父心平气和。

心公平，气温和，是施平长寿的第一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