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

陆其国

在书肆地摊遇到这本《谈虎色不变》签名书，于我而言，可以说是一个奇缘，因为我和该书签名作者和受赠人均缘悭一面，甚至毫无交集。有意思的是，该书签名人和受赠者均为文坛名人，而且二人都是以笔名行世和很有故事的人，所以巧遇这本签名书，就有了或可一说的内容。应该交代一下了：该书作者便是著名杂文家何满子（原名孙承勋），书的扉页上签有如下字样：黄裳兄惠正 弟何满子（章）庚辰春。

庚辰年即2000年，该书出版于这年三月，时令为初春。可见何满子这本新书甫一问世，即签赠给素有“藏书界泰斗”之誉的当代著名散文大家黄裳。2009年，何满子先生逝世；2012年，黄裳先生逝世。何满子先生签赠黄裳先生的这本《谈虎色不变》一书，偶然流到我手上时，两位先生均已远去。有道是见字如面——在这本签名书上，由文字而“幸会”两位一直无缘识荆的文坛前辈，对后学如我也称得上是件既开心又有意义的事。相信许多爱书人和我一样，拿到一本签名书和非签名书，感觉是不一样的，尤其是名家签名书。不管这本书是不是给你签，但凡看着这签名，总会让人陡生一种亲切感，以致想急切地读它。得到这本签名书，我就有此感觉。阅读该书某些篇章，尤其是其中有关该书受赠者黄裳先生的《“文化散文”——“卓派滑稽”》《〈黄裳文集〉鼓吹》两篇文章，我仿佛从中感受到两位文坛前辈的音容笑貌，让我恍如见其人，闻其声。犹记得，不少写黄裳先生的文章，都曾披露过一个有趣的细节，那就是被何满子先生慨叹为写散文、尤其是写游记“真是一绝”的文章高手黄裳，时常给人以“沉默寡言”的印象。其实那多半是黄裳先生面对陌生人时，他一般不会主动讲话。尤其是第一次拜访他的人，不管是读者还是记者，他多半是做认真的听者，偶尔简短回答对方提问，基本不会主动讲什么。更有文章不失夸张地描述说，如果访客不说话，黄裳先生可以一直安静地坐着，由着时间慢慢流逝，他始终是一副安宁淡然的神情。不少人因此从中感受到作为散文家和收藏家的黄裳先生身上的那种定力和魅力。然而据熟悉黄裳先生的人说，一旦跟他相处熟了，就会发现他其实很健谈。黄裳不仅学识渊博，而且富有情趣。

杂文家何满子先生同样学富五车、性情率真、富有才情，且为人正直，极有正义感。其杂文观点鲜明，笔锋犀利，《何满子杂文自选集》曾荣获首届鲁迅文学奖杂文奖。他曾说：“生活在现实中，平时所见所闻，感触很多，总觉得不吐不快……自觉活在世上还能做点事，而且刊布出来，使爱我者知道我健在，恶我者也知道这讨厌家伙还是老不安分，这就够了。”何满子对文章审美要求高，一般泛泛之文，根本入不了他法眼。尤其是他对曾领风气一时之盛的“文化散文”，更是直言不讳地指出，“实为巧立名目，哪有好散文而不含‘文化’的？就我读到的所谓‘文化散文’，虽然畅销书排行榜上常有名次，但其中的‘文化’也不过尔尔”。然后笔锋一转，写道：“而黄裳文字中的‘文化’涵量，在当代散文中倒确是很少见的。”上面这段话即出自《谈虎色不变》一书。

不夸张地说，捧读这本签名书，一如觉得自己正坐在两位前辈身旁，倾听他们的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