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果
绿化带里的红梅开透了。赛火的红花,在冬日枯败的灰暗和沉沉的暗绿中腾起,似乎要把天给点着。美啊!这美里还有一种不管不顾的勇敢。像把一根烧火棍耍得嚯嚯生风的杨排风,胭脂铁骨,深入危险,杀得哭爹喊娘。时序早春,阴寒和湿冷,如双节棍,打得人骨头疼。红梅傲放,峥嵘了自己,给大地添了生机,也令人精神一振,不经意地心生愉悦。
说起来,杨排风不过是烧火剥葱的帮厨丫头,凭着勇气和一身默默练成的本领,一跃成为叱咤疆场的“红颜火帅”,成了巾帼不让须眉流芳千古的榜样。“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一话不假,人只有努力提升自己的品质,为未来时刻准备着,才有脱颖而出的可能。
很多黑羽的乌鸫,弧光般从树上飞出,拖着欢快的余韵,在草坪上一蹦一蹦,打出的水漂一样轻盈,婉转啼鸣,花腔迭出。乌鸫歌声漂亮,有“百舌鸟”与“春天的歌唱家”的美誉。就是说,这其中的每位都是台柱子。眼下,济济一堂的乌鸫,你一句我一句对歌,就有点像晚会的歌曲大串烧,把观众的情绪调动得兴高采烈。
豆面黄的草坪,细觑,有很多小草完成了破冰之旅,从理得平整的草皮中探出小头颅:艾草和泥胡菜竞芳,小芨芨草和鼠曲草昵语,野豌豆和猪殃殃牵拉着奔跑……每一张脸、每双眼都水灵灵的。如沉寂一冬的校园,鲜艳的五星红旗又高高飘扬,孩子们穿着过年的新衣服,背起书包蹦跳着重返。琅琅的读书声,清脆的铃声,雀跃嬉闹声,此起彼伏。身在其中,很有“在灰烬里拾到一颗小珍珠”的快活。
虽有立春铺垫,节气又已偏近雨水,但离“碧草带芳林,寒塘涨水深”的秀润春色还有点远。按科学的说法,每年立春以后连续五天平均气温达到10摄氏度以上才算真正入春。不过仔细打量自然界,春的气息已在四处骚动。气温的普惠固然重要,精神的引导更是关键。
春节休假在老家,早饭毕,上到初中同学何大龙的茶山,给他搭把手。我的目的是,活动活动,以免假期高热量饮食长一圈肥肉。层叠的茶垄如蛟龙在山坡遨游,站在山顶,有八方宁靖的怡然。大龙几十年如一日,守护着这片茶林。按往常经验,公历3月底,第一批7万个芽尖炒1斤的明前茶上市。山坞坞要想出金叶子,就得跟时间赛跑。从隆冬到今年开春,雨雪天不断,大龙却没闲着。300来亩茶林的荆棘和茅草要劈掉,还要下有机肥。虽说如今有车有房,还在县城开上了专卖店,生活早就小康,可山上的活,大龙还是亲力亲为,展露出山里汉子的本分和勤奋。他抡镐给茶林开沟,我随后往沟里丢菜饼。大龙抹着汗涔涔的脸笑说,雨雪不怕,就担心冒芽时遇到霜冻。要给茶垄覆网罩,保证嫩芽不被冻坏,大家可早尝鲜翘首以待的春茶,茶农也能收获好价钱。努力做好自己,又能利于他人,当是很高尚的人生观。
对未来抱以更多期望,必定对可能遇到的困难有更大的容忍度。芭蕾舞剧《春之祭》,狂野突兀的音乐,听得人屏气凝神。忽想,该作品在巴黎香榭丽舍大剧院中首演,大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也遭遇到致命的寒霜:音乐刚起,就有人跳起来嚷“滚回俄罗斯”。作曲家若受不了打击,从此不先锋、不激进了,一味随大流,现代派这一支,怕也要塌陷一角。所以说,《春之祭》不单是作曲家个人的不同凡响,从音乐发展的大背景来说,是把古典乐推往新天地的一次奋勇冲锋。
在什么地方读到胡适先生的话,争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我们也可以说,争个人的春天,便是为世界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