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应时而动

韩可胜

用节气为冬奥会开幕式倒计时，创意之新，画面之美，惊艳了世界。除了恰逢二十四节气的立春，它还契合了中国人的一种运动观念：应时而动。中国人的应时而动，体现在很多方面，并不因为现代体育的发展而彻底改变。这是一种很有趣的文化现象。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是就每天而言的应时而动，人要随着太阳（“日”）的节奏而活动。除了学习值得“头悬梁、锥刺股”“三更灯火五更鸡”，或者为了生计等特殊原因而不得不加班，一般来说，中国人是不提倡熬夜的。西式酒吧通宵的都有，但是中式茶馆几个熬到下半夜？“一日之计在于晨”，中国人早起、早锻炼的观念深入人心。一些朋友每天雷打不动地晒晨跑，总让我暗生愧疚，觉得睡懒觉很不应该。

应时而动，顺势而为，许多运动都与特定的时间节点绑在一起。清明总是与远足在一起，“白白红红相间开，三三五五踏青来”；端午总是与竞渡在一起，“一片笙歌催闹晚，忽然鼓棹起中流”；重阳总是与登高在一起，“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你说赛龙舟吧，什么季节不可以赛？屈原传说是端午去世的，但由此诞生的一项运动就非得在端午吗？但是，如果你中秋、重阳呼朋唤友去赛龙舟，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春种、夏长，秋收、冬藏”，这是动物、植物，也是人的应时而动。“一年之计在于春”，农耕时代这句话很容易理解。现在中国人大多数脱离了农耕，却还用这句话来教育孩子，来鞭策自己。其实夏、秋、冬不是一样重要吗？人的一生仿佛四季，春天就是少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今年春晚有一句台词“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说的是同一个道理，都是强调年轻，强调春天。

冬奥会不少是在初春，今年就是。古代中国，最主要的运动季节也在春季，从立春开始，经“二月二”龙抬头，到上巳节、寒食、清明前后为盛。上巳节，是农历三月初三，踏青、远足、赏花是主旋律，“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真美，许多人读到这句诗，都想穿越到唐朝，会会大唐丰腴的美人儿。常见的运动还有蹴鞠——蹴鞠就是蹴鞠，不是足球，看看国足这个样子，说自己发明了足球并不是什么加分的事，“蹴鞠场边万人看，秋千旗下一春忙”；荡秋千最适合女人，“堤上游人逐画船，绿杨楼外出秋千”；放风筝则主要属于孩子，“儿童放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这些都是有中国特色的体育运动，大多在春天，就连与季节没有什么必然关系的拔河，也多在春天。

中国的拔河，创记录的当属唐玄宗。有一年春天，唐玄宗“令壮士千人，分为二队”……你可以想象以壮为雄、以胖为美的大唐，一千壮士拔河，场面该何等雄壮，这规模后世也不多见吧。万邦来朝，观者如云。呐喊声惊天动地、气壮山河。玄宗亲临，作诗鼓励大家争胜，“欲练英雄志，须明胜负多”。宰相张说奉命和了一首诗，“长绳系日住，贯索挽河流”，啧啧，真是抓住了重点，千人拔河的绳子哪还得了？当朝进士薛胜更是做了一篇雄文《拔河赋》，把盛大的场面、激烈的过程铺陈得惊心动魄，称颂这是“大国之壮观”。文章最后说，现场观看的匈奴都吓傻了：“大唐如此厉害，我们惹不起啊！”办体育和扬国威联系在一起，可见不是现在才有的事情。

置心于一处，一起向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