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苗

安武林

我和太太刚刚推开单元的大门，迎面碰上了小火苗和他的妈妈从外面回来。小火苗是我楼上的小孩，上小学四年级。

“哎呀，小火苗，准备在哪里过年呀？”我热情地问道。

按照惯例，小火苗和我们打个招呼，匆匆就告别了。礼貌性的问候和寒暄，一般都是如此的。

听到我的问话，小火苗把腰板一挺，就像老师课堂提问一样，滔滔不绝地给我讲开了。原来，他打算要到海南岛过年。爸爸和妈妈把他送到首都机场，他一个人去，在那边，爷爷和奶奶在机场接他。

看得出来，小火苗很兴奋，很激动，很期待。我很理解，不要说他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学生了，如果我有此机会和安排，我会像他一样的，甚至比他还要按捺不住高兴。

北京的冬天和海南的冬天，肯定是两个世界。北方人喜欢去南方过年，和候鸟的迁徙没什么区别。我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小火苗的头说：“去了海南，好好玩啊！”

小火苗的爸爸和妈妈和我一样，都是外地来京打拼最后在北京留下来的。他们干得不错。没来由的，我就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在那个小村里，度过童年、少年，天地和世界在我的眼里很小，没办法，走不出去，没有条件走出去。一个字：穷呗。

小火苗是幸福的。这一代孩子是幸福的。这不能不说也是时代变化造成的。

到了大年二十九，在楼前，我意外地遇到了小火苗。我惊诧地问：“小火苗，你不是去海南了吗？”

小火苗说：“我好可怜呀，被疫情留在这里了！”

我的太太和他妈妈放声大笑，我比她们笑得更响亮。

太太赶紧安抚小火苗：“不可怜，不可怜，和爸爸妈妈一起过年！”

我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忧伤，为小火苗美梦的破灭。也许，他已经一千次一万次地想象该如何在海南岛上过年的情景了。这是一个小小的挫折，一个小小的打击，而且是完全由于不可抗力的原因造成的。

但我转念一想，这也是一个天大的好事。这难道不是一个小小的挫折教育吗？难道不是人生一次难得的经历吗？梦想温暖着他，现实教育着他，人生这本书比任何一本书都精彩，都曲折，都坎坷，都神奇。这是难得的人生财富。

人生的阅历会增加人生的厚度，人生的挫折会磨砺人的意志。若干年以后，小火苗如果能回忆起这段人生的经历，他一定会放声大笑的。童年的饥饿和贫困，几乎是我的童年特征。而小火苗，不可能有这样的经历了。但是，疫情，人类与病毒厮杀的这一段特殊的经历，会成为他和他们这一代人共同的记忆。

可怜的小火苗，一点儿也不可怜，相反，他拥有了一笔财富，只是他在这个年龄还不知道而已。多年以后，他才有资格和能力领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