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的教子之道

谢则林

得悉黄蜀芹逝世，惋痛之余，不由想起了她的爸爸黄佐临先生来。思想倏忽间穿越30多年，来到清静优雅的泰安路的花园洋房，穿过大客厅登上二楼的书房里，再度和黄老作了促膝长谈。

黄老的外孙女郭榕，是黄蜀芹妹妹黄海芹的女儿，就读于曹杨二中。我时为教导主任，除了上课也主动带领辅导文学兴趣小组，她虽读初中，可作文水平超过了不少高中学生，我就把她吸收进来。我先作了一次家访，看孩子成长的环境，生活的家庭氛围，初步了解了家人对孩子的引导与影响。

不打自招，其实我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那时，黄蜀芹已是崭露头角的女导演，由她执导的几部故事片颇受观众青睐，亦获电影评论界的好评。她的艺术成长之路到底和父亲有着怎样的联系呢？是有其父必有其女？我对这样的问题更感兴趣。

黄佐临先生蜚声中外，誉满剧坛，但他是那样平易谦和、朴实真诚。他坦诚地说：“这类话题本该由老伴丹尼来给你作介绍的，她对组织家庭、管理家政、教育孩子等方面都很有见地，她会介绍得更详尽更系统，可惜她现在患了老年痴呆……”我不禁黯然。沉默有顷，黄老摆脱了惆怅，谦虚地说：“我只能介绍个大概，算是聊胜于无吧。”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便娓娓道来。

大女儿立志当电影导演，是她本人执着追求的结果。她是市三女中的高材生，各门功课考试成绩均名列前茅。高三毕业前夕，班主任将黄老夫妇请到学校当说客，协助学校做好女儿的思想工作，规劝她报考理科大学，但孩子执意不肯，认定非考电影学院导演系不可。不巧的是这年导演系因故停招，孩子宁可干等一年，宗旨依然不变。黄老是当过电影导演的，深谙此中甘苦，并不主张女儿学导演，内心倒是很希望女儿学自然科学，但看到女儿意向如此坚定，他们夫妇便尊重女儿的选择了。

黄老不无自豪地告诉我，蜀芹的儿子郑大圣去年考上上影厂委托上海戏剧学院办的电影导演系，电影导演将“三代同堂”了。在祝贺黄老将开创“导演世家”之余，我问他，女儿和外孙从小就热爱电影艺术，在青少年时期就向往当电影导演，是不是“有心栽花”的结果？黄老断然说，完全是“无意插柳”，演艺界的朋友来得多，常请他们到客厅或花园里排戏，开口闭口谈的都是电影和戏剧，连在餐桌上谈的也全是艺术议评。耳濡目染，孩子听进耳里，看在眼里，印在心里了。

临别之际，黄老惠赠我他的近照和亲笔抄录的弥勒佛两旁的一副对联，似颇有启发，不妨直录于后，供有兴趣者玩味：“开口便笑，笑古笑今，凡事付之一笑；大肚能容，容天容地，于人何所不容？”家长心胸开阔，愉快乐观，豁达大度，宽厚慈祥，尊重孩子，顺其自然，因材施教，不干预而多支持，让孩子勇于“走自己的路”，这些不正是黄老夫妇的教子之道吗？如果众多家庭都能这样做，何愁人才不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