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8日 星期一
夏日(摄影) 老坛(外一篇) 一勺竹香 我想说说我的笑 和盛夏的果实谈场恋爱 魅力松江一条街
第15版:夜光杯 2022-07-14

一勺竹香

王妙瑞

新竹器散发的清香闻起来很舒服,小时候我的家就有这种感觉。竹床、竹席、竹枕,还有竹子做的饭桌、椅子和竹筷笼、竹筷子,竹蒸笼,竹子碗柜、竹子书架等,包括墙上挂的二胡、笛子都是竹子做的。一部小人竹头座车从我开始到五弟,用了十多年仍然完好,在弄堂里推来推去。我们都长大了,母亲把座车送给了别人家。那时候竹子几乎是上海人家的标配,哪家少得了买菜的竹篮头和晒衣裳的竹竿?新竹器初呈青绿色,在生活的烟火气熏陶下,尤其是经过与人的肌肤接触,本色在汗水和热气中慢慢变成老黄,再往后变成了酱红,这是岁月磨砺的结果,最后积淀在我的记忆中,生发出难以割舍的“竹情”。

几年前我在枫桥路遇见一个推着自行车卖竹竿的小贩,惊讶地问道,有人买吗?他说怎么没人买,不光老小区的人要,新小区的人也有喜欢的。后来又碰到一个叫喊修竹席的篾匠,原来席梦思进入千家万户时,竹席仍有一席之地。不由想起老家的那床四尺半竹席,是浙江故乡的小娘舅亲手做的,他是乡里有名的篾匠,花了近十天工夫,编织好一床竹席,撑船的娘舅把它带到了上海。我到南市区董家渡码头取回后,在家里的床上一铺开清香扑鼻,用手一摸席面光滑如镜,几乎见不到一个明显接头,可见小娘舅的手艺之精。很多年后竹席有的地方破了,到弄堂里寻生意的篾匠一接手我家的竹席,就赞不绝口说编得好,他做不出来,但可以补好。

竹器曾经是上海夏天的独特一景。太阳刚西下,弄堂里水门汀地上浇了几桶井水,随后竹榻、竹席、竹椅的占地行动开始了,一直延伸到马路边。1979年我结婚时,市民政局机关分配给我一间十来平方米的亭子间。夏夜小房间闷热难熬,我常到弄堂口的浦江家具店门口纳凉,一眼望去长阳路人行道上满目竹影。弹指一挥间,上海高楼林立,空调铺天盖地。竹器去哪儿啦?谁也说不清了。30年前我在老弄堂动迁之前搬走了,有一年经过那里,早已改造为德国西门子研发中心,玻璃幕墙的大楼漂亮极了。弄堂对面的八开间食品店、照相馆等也消失了,换之的是传承红色经典的国歌广场,因为上世纪30年代地处荆州路的左翼电通影业公司,拍摄了影片《风云儿女》,田汉作词的《义勇军进行曲》作为影片主题曲在这里唱响。

近日高温天,我住在100多平方米的新房里,一只立式空调、两只挂壁式空调,三只电扇,应对再热的夏天也绰绰有余。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部分竹器的淘汰也在所难免,而我对竹器的那份情感依然还在。家里保存着两块有点纪念意义的竹垫子,是我二十多年前在井冈山红色旅游时买的,放置热汤正合适。一块安吉产的竹砧板,用上一年换新的,再买还是竹子做的。四年前在农贸市场,见有人开着面包车来卖竹器,想起小时候母亲常叫我提着个破篮头去排队买菜,于是花了50元买了一个新竹篮,想少用塑料马甲袋,为环保出点微薄之力。最难忘的是一把竹子做的饭勺子,用了几十年呈现酱红色。先后搬过两次家,舍不得丢掉,尽管塑料饭勺有好几把,用来用去觉得还是绿色的竹子饭勺好。过去我用它盛过定量的籼米饭,今天吃的是大米饭,大卖场几十个品牌的袋装米轮着买,远的品味东北米,近的尝尝松江米。

虽然家中竹器少了,但一勺也香。对竹子的思念,包含着我一种悠长的幸福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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