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19日 星期五
柄朝里 古狱绿苑 金大侠巧制人名谜 久违的萤火虫 总有人悄悄地爱着你 喜欢自由的风
第12版:夜光杯 2022-07-19

喜欢自由的风

汤朔梅

风总是自作聪明,以为别人看不见它。所以,习惯了由着性子为所欲为。其实,只要云在奔跑,花草树木在摇曳,就知道那是你在作祟。风喜欢自由,故而遇到一切阻挡,总设法降伏。譬如那云,那花草树木。

风起于青 之末,或兴于蝴蝶翅膀的振动。开始是那样微不足道,也就一丝一缕,就像童蒙屁孩,一个两个,不一会儿聚起一帮。形成势力的风壮起胆子,席卷着驰骋田野,把庄稼、树木摁在地上。庄稼、树木强项,待风一松劲又直起腰来。风见了再摁下去:“你服不服?”如此再三,庄稼只能趴伏着装孬种,树木被捩短胳膊,拔去枝叶。那多半是风在海滩、旷野上玩得无聊了,才跨过海堤,与庄稼、草树较劲。

我的家乡柘林,在东海、杭州湾的交汇处。那倒真是个风云际会的地方。东西南北风按季节会盟于此。似乎没到过这里,就不足以雄霸天下似的。特别在季节转换或季风来临时。那雨呀,雪呀,雹呀,都是鏖战的血汗与折损的箭镞。总要分出个输赢才罢。

不要以为风总是金刚怒目,那只是在攻城略地时。一旦君临天下,它也有温柔的一面。它常常像一头雄狮在领地里闲逛,这儿嗅嗅,那儿瞧瞧。见一个庄稼汉在树荫下歇肩,就撩拨其头发,吹干皱缬间的汗水,还在耳畔喁喁,直至那汉子口涎直挂,鼾声逐梦,梦见麦浪滚滚。这时的风往往善解人意,苦夏的劳动者,在大太阳下煎熬。怎么不来些风呢?当他们这样想着,就凭空呼啦啦来了一阵风,带着荷香,夹杂着青草味、尘土气。其实,它就躲在你身边,你想什么,它都知道。

它故意不声不响,没一点动静,那其实是在与你玩幽默呢!秋天,田野里满黄满黄的稻穗,在阳光的抚慰下,做着成熟的梦。稻草人也在打瞌睡。风冷不丁蹿出,在稻穗的胳肢窝里挠一下子,惹得稻穗笑得前俯后仰。

在田野里玩得无聊了,风也常常进村。它们从弄堂涌入,或推开虚掩的门,或从窗口翻入,蹑手蹑脚地。进了村的风就没了方向感,到处乱转。你问它想去哪?它自己也不知道。就觉得好奇,看看人究竟在干些啥。见亮着的煤油灯,它就掐灭;听灶膛内火声呼呼,它探头张望,结果烧着了眉毛,急急忙忙从烟囱里逃出来,灰头土脸,惊魂不定。有时两股风从不同的方向进入,撞到了一起,把额头撞肿了。于是拿门或者窗撒气,一下往里,一下往外较劲。直至打在一个酒鬼或者屁孩的额头才罢。

风也脾性各异,大多很聪明,在哪里遇到阻碍了,如果撼不动,就拐弯。而有的风却很固执,明明撞上了一垛墙,却不知道拐弯,它不服,非要和墙较劲老半天。它相信,终有一天,这墙会被推倒。当在村里,看到一垛倒塌或伤痕累累的墙,我相信,那一定是风的杰作。

你别看风这样的大大咧咧、莽莽撞撞,它也有寂寞的时候。寂寞了,就钻进竹管、麦管,或把一张叶片放在嘴里,呜呜地吹上老半天,把春夏的日子吹得细而漫长。当然,有时在半夜三更,它无聊地进村,见人们都睡了,门窗都关着,就故意撩拨那些荡着的金属器具,碰撞出“铛——铛”的空怅,使夜变得长而寂寥。

时常看到蛛网缠住了飞蚁、蜻蜓,也看到不知谁下的网网住了鸟雀。它们挣扎着,绝望着骂骂咧咧:你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去网住那风,网住我们想飞翔的心。风似乎得到了鼓舞,死命地刮,把蛛网刮成口袋。风不知道自己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反而帮了倒忙,网越缠越紧。风有些泄气,倒戈而去。

秋天里,风在旷野里卷起稻草、枯枝败叶,站成一个巨人,扶摇而上。这被村子里的风看见了,都匆匆往外赶。我想把风关住,可它们从细小的门缝间拼命往外挤,或许是夹住了尾巴,就呜咽个不停。我想用手抓住它,用口袋套住它,看看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可一切都是徒劳。

你想想,它来了又去,怎奈何得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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