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艺术家徐冰在国际艺术圈始终以极具突破力的艺术创作拓展着艺术的边界,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始创作的成名作《天书》系列中,他设计刻印数千个包括自己也无法认得的“新汉字”,以图像性、符号性等议题探讨中国文化,成为中国当代艺术史上的经典。上世纪九十年代后陆续创作了《新英文书法》《鬼打墙》《地书》等。1999年获得美国文化界最高奖麦克·阿瑟奖。近20年来,徐冰的创作面向艺术介入社会的题材,《烟草计划》《木林森》《凤凰》等均是颇具深度的代表作品。
正在浦东美术馆展出的“徐冰的语言”是迄今为止徐冰在中国最大的个展。在新作《引力剧场》正式向公众开放前,徐冰接受了新民晚报的独家专访。
新民晚报:《引力剧场》在这个空间里像自然长出来的,而非一个放置的作品。
徐冰:确实,《引力剧场》为浦东美术馆的空间特意打造。从B1到四层,每一层都有观察的窗口,对应多个观看点。从下往上看时,文字是反的,但通过底部镜子看又是正的……这件作品就是利用了各种手段,把阅读障碍,互相纠缠、抵消混杂在其中。若是观众想找到一个最理想的观看视角,我想是找不到的,若说真的有理想观看点,应该在美术馆上方的天空中。
新民晚报:您的大型装置作品完成的时间都很长,整个过程中,您会不会改主意呢?
徐冰:我总是希望用新的艺术的表达法来处理我的艺术,我的感受和说的话,必须是没有人说过的,要说得到位说得好,必须要有新的方法,这就是新的艺术语汇产生的缘由。
我的创作首先有一个想法,判断值得去做,就会计划得非常清楚,但到了现场一定会有各种新冒出来的条件限制,比如防火设施、安全设施,最终判断不是固定的,是在一定的流动的关系中得出结论。心情对我的影响因素比较小,我的作品比较抽空个人情感,所以颜色不多,而且叙述个人琐事的作品不多,非常个人化、临时性的作品,与我的风格不一样。
新民晚报:这次因为疫情停滞了三个月,有没有对您创作产生影响?
徐冰:让我有时间反复推敲这个作品,你看,这些字每一个都不能对换,每个字都是由它周围的字决定的,就像我们所有的事情的发生之间都有内在联系。艺术作品就是通过无法描述的视觉表述法,给观众以特殊的感受。
艺术带有诚实性,这是我疫情以来认识到的。艺术有这个作用才有意思。如果我想炫耀特别西方化,我想被关注,我处理形的时候就会夸张一点。你不想看到的这些艺术也表达了艺术家的态度——为什么会做这样的艺术,诚实地表达了艺术家的价值观。
新民晚报:您的作品在当代艺术中颇具亲和力,让人感到温暖和亲近。
徐冰:我是从中央美术学院传统的教育中走出来的,那时候的作品情感比较细碎,这种专业训练和对现场关系的研究,让我学会了把规律性用于现在和当时的创作。亲和力与我们最初受到的“艺术来自人民”的理念一脉相承。我对于全球当代艺术的不满意也在于当代艺术假大空,先用吓人的面孔将人吓跑,完了之后没东西了。我的艺术欢迎观众进入,进入之后会发现,很好玩、很亲和、很舒服,离开后,观众又发现,自己曾经被引入了一个新的领域受到了新的启发。我喜欢作品中的不确定性、多层性,我喜欢这种雅俗共赏的境界。《引力剧场》如奇观一般,你来网红打卡,很好;要是从中体会到英文和中文的关系,很好;若面对这种从未见到过的文字体会到新的知识,就更好。
新民晚报:您在“徐冰的语言”展览作品《背后的故事:桃源仙居图》的材料中用到了几份新民晚报,是故意强调一个作品的在地性吗?
徐冰:《背后的故事》,不是一个实体绘画。它是一个由光影和空气构成的影像,是虚幻的、不存在的,光在空气中的渗透,比任何颜料的调和都要丰富。古代绘画经过了时间的氧化,边上暗暗的,需要用半透明的报纸遮挡一下,我就找一些当地的材料,当人们发现自己身边熟悉又细碎的东西,会感到更亲切。本报记者 徐翌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