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校种水稻

华以刚

据国新办报道，我国援助布隆迪种植水稻大获成功。这件事有点年头了，本来算不上“新闻”。而1971年笔者在五七干校时，曾经目睹“五谷不分”的干部们如何大种水稻。我在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件事中，察觉到有趣的共同点。

布隆迪是非洲中东部的小国，面积27834平方公里，人口约1000万，经济欠发达，粮食缺口经常在30%以上。中国援建专家发现，该国纬度低，热量充足，降水多，优越的自然条件适合种水稻。中国决定“授人以渔”。主要采取以下措施：一是鼓励游说条件合适的地方政府上马；二是培养当地种稻骨干，让地方管理人才和技术骨干到中国定向；三是派出农业专家；四是出版农业科学和水稻种植方面的书籍，向当地农民进行科普教育；五是直接派留学出农民，和专家共种示范田。几年下来成果斐然，示范田水稻最高亩产达924公斤，平均亩产也有725.3公斤。而且水稻的品质非常好，不仅可以替代进口大米，还出口到邻国大受欢迎。要知道，以前当地亩产量只有二百多公斤。布隆迪农民盛赞“快速脱贫致富稻”，欢庆“一年建新房，两年娶新娘”。看了示范田，农民心里有底，踊跃申请成为种稻户。

话说屯留，地处山西省东南部，距京约500公里，曾经是原国家体委下辖的航空学校，于1970年前后改为体委五七干校。1971年夏季，一大批“五七”战士刚一落脚干校，就眼前一亮：干校范围内竟有一个周长约七八百米的湖，名叫马池。马池的水面出乎意料，非常清澈。据邻近的老乡介绍，马池常年有水，冬天会结冰，多年以来从未见过湖面枯竭，有些地方水还挺深的。这么说马池具有“活水”的性质，却没有人说得清活水的确切来源。

干部们坐了半天绿皮火车，意外发现了马池，兴奋不已。又时值盛夏，年轻的男男女女，换了泳衣就往马池里跳。想不到这一幕却把老乡给惊到了——“城里人真有意思，连女娃子也下水！”——当地的女人可是一辈子不兴下水的。

干部们在干校除了政治学习，就是生产和劳动。自从发现马池，在干校荒地上种水稻，就成为多数人的愿望。屯留地处北纬36度，温度似乎适宜，又有水，条件是现成的。也有少数泼冷水的，说当地的传统就是种植小麦和玉米，并已形成习惯性称呼，小麦为细粮，玉米为粗粮，当地根本没有种植水稻的先例。但这个提醒并未打消多数人的热情。买了稻种，一下子就种了几十亩。种下去后发现了一个问题，干校根本没有现成的肥料。种地，特别是种荒地，不施肥肯定不行，这点道理非常明显。好在干校不缺经费，一打听，就租个车皮到内蒙古去拉羊粪！有水有肥，稻浪在阳光下摇曳，一派生机勃勃！附近的老乡纷纷过来观看：“想不到咱们这儿也能种水稻啊。”性子急的，干脆就向干校索要种子，准备明年大干一场。

然而好事多磨。屯留的夏秋，光照虽然适宜，时间却不长。大陆性气候，没有秋老虎之说，天气说变就变。大约霜降左右，天气骤冷。而水稻正逢“灌浆”时期，一下子就停止了正常生长，形成了干瘪的稻壳，令人痛惜。幸好还没有全军覆没。原来种子来自两个地方：河南比山西热，河南种子经不起提早变冷；而辽宁比山西冷，所以辽宁的安然无恙。

不管怎么说，干校种水稻，虽然是摸着石头过河，有点傻大胆，但毕竟收获了实实在在的稻谷。老乡们看在眼里，不可能无动于衷。从这个意义上说，干校也算授人以渔了。1971年11月笔者离开干校，一晃竟半个多世纪了。老乡种水稻了吗？男男女女下马池游泳了吗？还挺想念屯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