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南京东路

梁永安

到南京东路、福州路转了转，看看这个城市。热浪之下，南京路行人寥寥，阳光下仿若静物画。然而这不过是大城蒙太奇中的一个短暂定格。自170多年前开埠以来，上海始终川流不息，沸腾着欲望与野心。走在南京路上，每一步都感受着沧桑与更生。

南京路步行街东头起点，是青铜母子雕像，夏日的装扮，衣衫飘拂。欧洲文艺复兴以来，雕塑脱去长袍的笼罩，衣衫线条飞动，尽显生命与人体之美。流动性是城市的灵魂，人们在集体拥有中分享着、创造着，这母子灿烂的笑容，洋溢着上海的城市心情。

曾经在五更时骑车经过南京路，穿行高楼犹如峡谷，在无月的夜色里愈发显得峻峭。今日这般寂静，记忆归来，好似一个白夜。从东头走到西藏中路，又习惯性地向南拐向福州路，去走走文化街的书店。经过沐恩堂，这座老教堂初建于1887年，是上海基督教的联合礼拜堂。

福州路的烟火气比南京路浓多了，餐馆、文具店都开了。去过无数次的上海书城寂寞地耸立着，这将近三十层的大建筑，正在大装修，期待它的重新开张，要第一天就来，感受它的陌生与熟稔。大楼曾经是上海世纪出版集团的办公地，各大出版社云集于此。多少次，来到这书城和毕业的学生见面，暖暖坐在二楼的星巴克咖啡馆，无边无际地聊。那真是特别幸福的时刻，每次学生们都会带来新出版的书，有时候还是文集，简·奥斯汀、纳博科夫、伍尔夫……想起学生们当年刚入复旦，一年级的课堂，眼神都是似懂非懂的样子，一眨眼都是文学出版的顶梁柱了，想起来也是玄乎乎的，当然要经常来看看才放心。如今出版社都搬到七宝老街那边去了，心头也失去了不少可期的时光。

出了福州路东口，来到外滩，视野陡然阔大。一路走到外白渡桥，看苏州河那边的俄罗斯领事馆，三色旗飘飘。万里之外战火纷飞，继续着人类绵绵不绝的刀枪相见。

看黄浦江水浩浩东去，默默想起刚才在福州路杏花楼买了四个月饼，两个蛋黄椰蓉，两个五仁。喜欢蛋黄椰蓉的口感，而五仁是挚爱它的内涵。杏仁、桃仁、橄榄仁、瓜子仁、芝麻仁——五种高低远近皆不同的生长，五种各不相同的滋味，却集合在一起，让人细细品读。第一次尝五仁月饼，眉头紧皱，奇怪这难解的配料。日子长了，才渐渐爱上了它，因为明白人生就是五味俱全，要接纳所有的喜欢和不喜欢。蛋黄椰蓉是自己的喜欢，每年都会买，而五仁月饼更需要细嚼慢咽，将苦辣甜酸咸一一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