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似海忆字典

◆林长华

有一道谜语：“哑巴先生学问大，来人请教不说话。他把钥匙交给你，门牌号码自己查。”猜一种工具书，也许您猜中了，这谜底便是“字典”。字典是无数人使用过的，查阅文字的音形义的工具书。

1949年之后，出版过多种版本的字典。1950年启动编撰《新华字典》后，《新华字典》的发行量超过6亿册，在世界图书出版史上写下光辉一笔。2016年《新华字典》荣获两项吉尼斯世界纪录：“最受欢迎的字典”“最畅销的书（定期修订）”。前不久，有“国民字典”之称的《新华字典》出到了第12版。

不过，相对于人人皆知的《新华字典》，它的前身《四角号码字典》如今已知者甚少。笔者至今仍在使用一本72年前出版的《四角号码字典》，它既是我中小学的“启蒙老师”，也是我参加工作40多年从事公文写作和文学创作的“良师益友”。

这本“年逾古稀”的字典长15厘米、宽10厘米，1950年由商务印书馆第一次编辑出版（如图），数十载冬去春来，历经无数次翻阅，“老态龙钟”的字典可说是“伤痕累累”。但是它的功能依然“年轻”。这是一本以语词为主，兼收百科的通俗性语文工具书，主要收录现代词语，也收一些古词古义，释义力求简明，重在实用。打开这本褐色封面的老字典，开头几页是四角号码检字法介绍，还有一首通俗易记的《笔画号码对照歌》：“横一垂二三点捺，叉四插五方框六。七角八八九是小，点下有横变零头。”别看笔画号码对照歌只有28字，只要理解了它的含义并掌握了它的用法，就如同掌握了《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等工具书的“部首检字法”一样，遇到不识的字、不懂的词都可以快速从《四角号码字典》中查出来，这种查字法远比部首检字法要便捷得多。这是由于汉字是方块字，按每个汉字四个角的笔形可以有一个四位数号码，这个汉字在字典中的位置就被确定了。记住号码先上后下，从左到右的取角（号码）顺序：左上角——右上角——左下角——右下角，一旦掌握方法，就能看字知码，检字速度比基于偏旁部首或拼音的效率要高得多。

看着这本字典，就像与阔别多年的同胞兄弟重相逢，往事历历在目。那是20世纪60年代，我在福建东山岛县城上小学。当时县城里没有新华书店，我们海岛人要买一本字典真是太费劲了，需要拜托出远门的熟人到城市购买。更糟糕的是，那个年代的书店里，字典经常缺货。我表哥小学快毕业那年，我姨妈就叫表哥回家，参加劳动挣工分。表哥平时成绩很好，老师听说他要辍学，多次上门动员我姨妈让表哥继续升学。可惜，姨妈让表哥辍学也是迫于无奈，姨丈30多岁患病，无钱医治，过早谢世，撇下年幼的表哥，还有一个长期卧床不起的老母亲（表哥的奶奶），表哥家的生活困苦可想而知。听完姨妈的含泪叙述，老师惋惜不已。当时，表哥曾想利用工余时间借助《四角号码字典》自学，不少人自学成才靠的就是字典。未成想，姨妈要他忍痛割爱将字典让给我，可以想象当时表哥那种难舍的心情。

对于当年的我来说，能有这样一本价值1.7元的《四角号码字典》，简直是文化荒漠里的一片绿洲。正是有了这本难得的工具书，我才能在之后的岁月中学到许多文化知识。

韶华易逝，岁月难留，大半个世纪悄然过去，我对“四角号码查字法”犹如掌上观纹，烂熟于心。时至今日，厚重的纸质字典逐渐被更环保、更易用的电子字典所替代，但我依然与这本《四角号码字典》难舍难分。每当看到它，我总会由衷感念当年表哥的让书之恩，感念这本老古董的辅导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