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人参

章念驰

书房窗外，右侧有个阳台，靠窗阳台架上，我种了两大盆忍冬藤，俗称金银花，终年不落叶，枝叶遮了半窗，绿莹莹一簇，十分养眼。算起来伴了我二十多年了。但今夏酷暑，百年不遇，我也疏于呵护，枝叶枯萎过半，残枝败叶，风中摇曳，怪可怜的。秋风一起，我忙于施肥添土，花盆中顿时长出了许多植物、长势甚猛，又形成了一团绿荫。前几天我突然发现，右窗缝中突然窜进了几枝花蕊，细细长长，不几日竟长到尺许，慢慢盛开上百朵细小的紫红色小花，昼开夜闭，最后结成一颗紫色小果实，果实中长满细小的种子，煞是好看有趣。这些不请自来的小生命，竟是我的旧识——土人参。

土人参又叫栌兰，苋科类植物，长于南方，喜热畏寒，有人参类功效，“北有人参，南有土人参”，叶片油绿，肥而胖，花蕊枝长而细，根似人参，多年长，根与叶均可食，也是味中药材，补气益中、润肺止咳调经，为南方农民喜食。我小时候在苏州寓中花园里常见，祖母告诉我，这叫土人参，为穷人爱物。于是我从小熟记于心。祖母去世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此物。

40年后，2020年左右，我在小区散步，见到自行车棚旁的积水道上长了许多杂草，中间竟有一棵土人参，我惊喜无比。于是找了个高凳爬上去挖了出来，种到了自己家中，成我爱物。开始长得也很好，后来不知怎么没见再长，如今不知怎么又长出了五六棵，似老友重逢。

几枝土参穿窗来，让我大有“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之感，这种对生命、春色、自由、美好的描述，让我感到莫名的喜悦。这种花开嫣然的情景，恰是“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这种心情大概只有我这样年龄的人才会体悟。故人们常会吟“长亭道，一般芳草，只有归时好”，这几枝细细的花枝，似红杏越墙，似老友来访，似小鸟依人，似生命绽放……让人感到黄昏的美丽。像我这样的人，复有何求，有一点点的田园滋味，就十分惬意和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