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7月08日 星期一
红烧肉(彩铅) 那些离开的人 古运河、清名桥、南下塘 怪味豆 给漂泊的孩子一个舞台 闲谈猫与狗
第12版:夜光杯 2022-11-10

给漂泊的孩子一个舞台

戴萦袅

身为儿童文学的写作者,偶尔要描写孩子感到无助的时刻。我一度沉迷于浪漫主义的巨幅油画,像《美杜莎之筏》和《希奥岛的屠杀》,为表现历史的沉痛感与冲击力,试着渲染氛围,写亭子间里飘来油煎带鱼的腥味,绿豆汤压不下暑气,班长被母亲絮叨着,要向班上的劲敌学习站队。也写过雪天,女孩迈着小脚,在废弃的皇家园林里拾荒,被烧焦的鹿骨头绊了个踉跄。直到观赏了17世纪西班牙画家牟利罗的作品,才意识到,童年的磨难有更隽永的表达方式。

他画过老奶奶给小孙儿抓虱子,同时代的荷兰画家也爱这类题材:披着镶貂斗篷的贵妇,或是小康家庭的少妇为孩子梳头,细细翻检,慈母严谨,幼儿天真,其乐融融。牟利罗的画面更大,剧情和人情也更丰富。男孩鼓着腮帮,大口嚼着面包。一只小狗把前爪搭在小主人的大腿上,充满渴望地盯着剩下的面包。男孩警惕地乜着狗,护起了食,把口粮紧紧搂在胸前,想来是饿怕了,不然,哪会对可爱的小动物那么冷血?

小房子里隐隐的饥饿,在流浪儿身上一览无余。牟利罗笔下的街头顽童,总与瓜果为伴,进行沉浸式吃播。他们满足于大口的甘甜,敞着怀,破裤子遮不住膝盖,任由热烈的阳光贴上肌肤。当地物产丰沛,孩子的身体能得到基本的养分,但他们的心灵呢?画家本人也在担忧,他画男孩们早早开始耍钱,还学会了出老千,依旧不忍心苛责,只是把问题留给了观众。激越的描绘令人共情,一些看似温情的,却诱人步步深入,陷入沉思。

不得不服气,艺术家关心儿童的生存和发展,要早于作家和社会学家。19世纪,有识之士把孩子的成长和国家的命运联系起来,兴建儿童医院、福利学校,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

在英格兰的西北乡村,有位威尔逊先生办了一所半公益的女子学校,女孩们学习文学、地理、历史、音乐、缝纫等科目,长大能成为教师,安身立命,福泽后人。威尔逊事必躬亲,兼任学校的理事、财务和秘书,但管理的本质在于知人善用,一旦被琐碎缠住,就难以把握大方向。他采购的食品优质而丰富,厨子却邋遢懒惰,水缸积满污垢,烧煳的粥里漂着杂物,校舍中弥漫着腐臭肥肉的气味。女孩吃不下饭,日益虚弱,染上流行病死去,其中有夏洛蒂·勃朗特的姐姐。勃朗特在《简·爱》里把威尔逊写成了恶魔:克扣学生的生活费,还经常用恐怖故事吓唬孩子。小说走红了,威尔逊却在舆论压力下辞职,郁郁而终。

为他抱憾的同时,还是觉得热忱、有眼界的女性更适合统筹社会工作,她们会挖掘需求,特别是青少年羞于开口,孩童又后知后觉的。不久前,观摩了中国福利会儿童艺术剧院的《宋庆龄与孩子们》,讲述初创儿艺的一段往事。服装设计很用心,宋庆龄莅临剧院指导时,穿着秋香色的缎子旗袍,外搭黑色天鹅绒的外套,蕾丝滚边精致又不失庄重,还带点童趣,更显慈母气质。史料中的宋庆龄优雅时尚,思维活跃,为了救助流浪儿童,想到跨界联名,成立了“三毛乐园会”,借三毛漫画的影响力募集善款。剧中,她鼓励孩子们演绎三毛的故事,他们是从街头被收养的,倾情演出,能唤醒观众对贫困儿童的保护欲。

有个名叫猫儿眼的小机灵鬼一登台,我就认出了是演员潘瑶瑶,她主演过我的作品《小熊包子》改编的儿童剧,肢体语言活灵活现。戏里,导演让新来的孩子转一圈,看看身段,猫儿眼没有老实照办,而是单脚倏地一转,还反过来要求导演也转一个。他从小流落在浦江码头上,很仗义,遇到从苏北逃荒过来的孩子,还变身老大哥,照顾新成员。这样的孩子,接受生活照顾、文化教育和思想启蒙,能在苦难中开出希望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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