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7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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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版:夜光杯 2022-11-19

吴健笔下的芭蕾

马尚龙

画家吴健先生送给我厚厚一本《我们这一代——40后上海油画家艺术文献集》。这本书记录了上世纪40年代出生的一代上海油画家及其画作,非常有价值。文献集汇集了开创了中国油画一个时代的40后一代风流:陈逸飞、魏景山、徐纯中、夏葆元……悉数入列。吴健先生出生于1942年,早年师从艺术大师刘海粟,赴美前在上海交通大学文艺系任教,当然也在其中。我知道吴健和陈逸飞是关系不错的同学。某年上海举办纪念陈逸飞的活动,适逢吴健在沪,就被记者抓住做了专访。

吴健先生在文献集扉页上特意题词致谢,还告诉我一个细节。在成书前,出版社请他递交几篇有关他的画评和创作介绍的文章,供出版社择其一刊登。“我按照要求寄过去三篇,结果出版社选的就是你马老师写的那一篇。”我并不懂油画,当时只是看到了吴健的一本画册,内容多是芭蕾和西藏,读画时心情非常旷达、安宁和愉悦,时不时地产生会意和共鸣,唤起了我的些许灵感,于是写了这篇文章;没想到相隔多年,尚能忝列于这本重要的书中。

我的记忆随着这本书,回到了与吴健先生相识前后。

翻开吴健的画册,源自西方宁静的芭蕾和地处中国古朴的西藏、轻盈的芭蕾和厚重的西藏、典雅的芭蕾和稚拙的西藏,反差强烈地融合在一起。

我猜想,吴健是极其欣赏和酷爱芭蕾的,这种欣赏和酷爱来自他的青年时代。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包括电影、戏剧、音乐在内的艺术,在中国几乎处于真空阶段,唯有芭蕾舞,通过苏联的芭蕾舞皇后乌兰诺娃的舞姿,广泛而深入地流传到了中国。吴健,包括他的许多同时代人,都对芭蕾怀有特别热烈的憧憬和深切的记忆。吴健用几十年时间,极其细腻地摹绘了芭蕾的魅力和美丽。

所有的场景都是在芭蕾舞女的练功房里,几乎是一幅幅芭蕾舞女美景的链接。看着这样的画,我想象着吴健的角色,他距离芭蕾舞女非常近,却不在练功房里,因为她们静谧、怡然、超凡,完全沉浸在芭蕾舞飘飘欲仙的境界里,根本察觉不到一个旁观者的所在——吴健仿佛是在窗外张望着她们,充满热情和憧憬。

张望的感觉,很有可能是从台下看台上而散发出来。很多年后,我问过吴健先生,当年是否看过乌兰诺娃在上海演出的《天鹅湖》。吴健先生点头称是,并且还回忆了一个特别有趣的掌故。上世纪50年代,一般市民根本看不懂芭蕾,彼时的道德审美,更是不屑《天鹅湖》。报纸上曾经给《天鹅湖》起了一个绰号:“剥了皮的白老鼠”。幸好吴健先生这样的文青是懂芭蕾的,才会给予乌兰诺娃半小时之久的谢幕掌声,也才会有了他画笔下的芭蕾。

那么西藏呢?

藏民的场景,是吴健画中另一个重要的组合。它与芭蕾舞女迥然不同,如果说“芭蕾舞”像是小提琴的悠扬婉转,那么“西藏”几乎是大提琴的深沉浑厚,强烈地显示出吴健风格的多样。我猜测,吴健像酷爱芭蕾一样地爱着西藏特有的神秘、古朴和圣洁;我猜测,吴健像接近于芭蕾舞女一样接近过西藏。

吴健的藏区情结,要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的一次西行写生。吴健和一学生相约去青海藏区,陈逸飞得知后便要求同行。彼时入藏的路线还十分危险,三人的写生还得到当地一位画家的保驾护航。藏区风情与藏民的淳朴,成为吴健后来的又一大画题。吴健在上世纪90年代曾经两次去西藏,创作出一组评价很高的画作。

我也曾经去过藏民生活的地区,在看了吴健画笔下的西藏后,我为自己遗憾,因为我视线所及,非常狭窄,但是因为去过,我简直能从吴健的画中,闻到西藏的酥油茶和青稞酒。

除了芭蕾和西藏两大画题,吴健当然也有很多其他作品,他画过很多人物。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画过体操世界冠军吴佳妮。上海小姑娘吴佳妮在高低杠上自创一个动作,被国际体操联合会命名为“佳妮腾跃”。吴健画了体操训练房的吴佳妮。2016年,我在交通大学为吴健举办的“远涉归来:吴健画展”中,看到了原作,倏然联想到,女子体操和芭蕾舞,有着极其相似的唯美。1986年,吴健因陈逸飞的举荐,去了美国研习西方绘画艺术。在将近四十年间,吴健勤于创作,逐渐形成自己带有浓厚印象主义色彩同时糅合现实主义的风格。吴健唯美、写实的画风亦得到了市场的认可,曾经有一位牙科医生,一人就前后买下吴健的17幅画作。作为美国肖像画廊专属画家,吴健是旅美画家中不多的几位得到美国市场认可的中国画家,他的作品收藏于纽约、佛罗里达、宾夕法尼亚等十几个州的著名画廊。

吴健先生一贯儒雅谦和,完全看不出是一位有地位有资历的著名画家,总是笑呵呵的神情。前几年他回上海时我们小聚。与之前见面相比,吴健先生没什么大的变化,笑呵呵依旧笑呵呵,儒雅依旧儒雅,只是脸上添了些许寿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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