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状态

陈美

和朋友们在某酒楼大厅一隅用餐，冷盘摆齐后，热菜一道一道地上。

举箸张口间，细听席上友人天南海北地漫谈，闲看走道里服务员来来回回地递送，一种悠然、恬淡，漫上心头。

突然，一阵悠扬的旋律传入耳鼓，仿佛广袤的草原，蓝天白云，踟蹰的牛羊好像是滚落在绿毯上的珍珠……是萨克斯名曲《回家》，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循声望去，临窗的一桌“银发无忧”正虔诚地欣赏着“避席”而奏的“小红帽”。“小红帽”面对着朋友们演奏萨克斯，我们只能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他不魁梧，白衬衫，背带裤，勾勒出了一种优雅的绅士风度。从他上下起伏、左右摇摆的身姿，我们看得出他演奏得很投入。一曲完毕，大厅里响起了掌声，也有杯子撞击桌面的声响，他向各个角度的食客鞠躬示意，随后又演奏了一曲我们说不上名的曲子。

在座的小芳是学古琴的，我们建议她下次聚会时，也来一曲助助兴。她认真地说，不行，弹琴是要有准备的，要酝酿情绪，甚至点上一炷香，让心完全地安静下来，慢慢地进入状态。

状态好的时候，他先生的“葫芦丝”自然而然地加入，美妙极了，真是“琴瑟和谐”。然而，状态，尤其是好的状态，常常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进入状态，需要营造气氛。

“小红帽”的气氛，也许来自半杯红酒的酒力，也许源于一桌友人的期许。

我曾经很是嗔怪曹老师起身总不灭台灯，哪怕中午小憩，也不关灯。我觉得那是无谓的浪费，总是勤快地摁下开关。

有一天，他终于吐露心声：灯亮着，那是一种召唤，是工作未完的指示，我必须坐下去，而且只有坐下来，才心安。灯灭了，重新进入“状态”，需要意志力。一枚印章，这几个字如何排放，不知打了多少遍腹稿，写到纸上又不一定是想要的效果，几番推敲，几番修改，这动刀前的心思，很是磨人的。

中央美院的吕胜中教授在他的著作《走着瞧》当中，记录了这样一件趣事：“很早以前，我结识大西北的一位叫王兰畦的巧手老婆婆，她剪花，我在旁边看。她剪时那种全神贯注的入境令我感到一种被忘却般的清冷，就轻轻问她：‘你心里头想什么？’她过了好长时间才停住手，缓缓地说：‘什么都没想，心里头空空的。’”她在黄土地的世界里从容地剪着自己的世界。她的《娃戏狮》入展中央美术馆，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而这种让人痴迷的力量，也许正是来自于她的静气。

由此，我想到上课也是要进入“状态”的。上课时手里拿着教案，或者把教案打印成A4纸，夹在课本里，不时去瞄一眼；要不就做课件，复制粘贴，PPT上密密麻麻，让学生一段一段地读……这样的课堂，老师入不了戏，学生难免无聊枯坐。

我曾经听同事说，上课是一种极好的治愈，课前头痛脑热，精神萎靡，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一进教室，就捋起袖子，冲锋陷阵，一副斗士模样。坐在这样的课堂里，应该是如沐春风的。

进入“状态”，其实就是“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