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恩
袭人在杨宪益译本中被音译为Xiren,译者可能怕读者不懂,还专门加一个注释assailmen(袭击人),活蹦乱跳一个孙二娘,夏金桂形象。霍克斯将之译为Aroma(浓烈的香气),为何不是scent或fragrance(清香)?
“袭人”语出“花气袭人知骤暖”,这是春日热烈的,而不是清幽的。晴雯被王夫人逐出贾府后,宝玉望着一株枯萎的海棠大哭,说晴雯命不久矣。袭人非常妒忌,脱口而出,晴雯是什么东西。可见在宝玉心中,袭人不是海棠。
海棠是什么?海棠是苏轼笔下,香雾空蒙、月入游廊之时,持烛夜探。海棠无香,这香是一缕精魂。是《红楼梦》中海棠诗社歌咏的冰玉栽培,秋阶露生。这里录一首清代命运最像黛玉的王妃顾太清的词:
初晴新雨后。乍洗褪胭脂,缟衣妆就。东风倦倚,憨憨态、不管敲残更漏。嫩寒天气,正睡稳、乌衣时候。深夜静、银烛高烧,微香暗侵襟袖。
盈盈一点芳心,占多少春光,问卿知否?红妆莫斗。谁得似、净骨天然清瘦。神娟韵秀。雅称个、花仙为首。还要倩、流水高山,花前慢奏。
这海棠,并非那热烈的香气。霍克斯读懂,他的袭人,名字就为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