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戴旭东

此时此刻，我依然在牵挂着一位耄耋老人，不知道他现在是否能下地行走。他女儿对我说，合肥的大弟和弟媳在照顾父亲的生活。她在北京暂时回不去，每天给他们打电话。

这位老人身材高大，威武英俊，他已适应老伴离去而独居的生活，虽已临近90岁了，仍每天下楼在附近来回走动，生活能够自理。他在北京的女儿每天雷打不动在固定的时段给父亲拨打电话，遥控他的饮食起居；他的长子已退休，居住在附近的小区，隔三岔五过来张望，送来老人喜欢吃的食物；远在深圳工作的小儿子和哥哥、姐姐一样，在电话里掌握父亲的情况，嘘寒问暖。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儿女，彼此间有着坚韧的勇气，直面生活的缺憾。

我曾经采访过这位老人，他的父亲戴戟是“一·二八”抗战中的淞沪警备司令，当过安徽省的副省长。1973年的早春二月，我在读小学时看到戴戟逝世的讣告贴在生活区大礼堂的红墙上，始知老省长的子孙都是我熟悉的邻居。若干年后，我在学习历史时，了解了戴戟作为“淞沪抗战”十九路军的主要将领之一，和蔡廷锴、蒋光鼐的名字已同那场悲壮的民族圣战紧紧联系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很多事迹渐渐湮没无闻。正因为想记录戴将军晚年的生活点滴，遂与他的孙女戴琳联系颇多，她从小与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告诉了我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几天前的中午，远在北京的戴琳姐拨打我电话，说父亲在家摔倒，他在厨房过道冰冷的地上趴了四个小时，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打过去，都没有接听。遂拨打电话给大弟，央其回家看看。她说，大弟回家后傻了眼，一个人扶不起父亲，要我赶去协助。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人的家里，见他卧在厨房与卫生间那条狭窄的过道上，脸色发青苍白。我俩没有慌张地采取措施，先是询问老人身体情况，得知他的胳膊腿没有疼痛，才慢慢地给老人翻身，然后一人抱膝一人抱胸，小心翼翼地将老人移至床上。就在我转身离去的第二天，子女协商后，临时请来一位保姆，负责夜间看护老人。

白天，老人的儿子端水递药，忙前忙后，仔细照料父亲的生活。老人摆脱了先前沮丧与绝望的情绪，让儿女们松了一口气。此时此刻，我的心不再沉重，为老人走出“万家灯火阑珊，我隔树望山”的困境而庆幸。老人的女儿通过亲友请来了住家保姆，长子长媳常回家探望，次子托人送来了常用药。所有的努力如同每一滴夜晚凝结的露珠，终将折射出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