蒌蒿宜做河豚羹

范若恩

春物遍地之时，自然就想起苏东坡的“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苏东坡观惠崇之画《春江晓景》而作此诗，当然道尽江南春意。然坡仙之诗歌，偶于性灵之中，蕴含烟火之气，此诗亦然。何以河豚对蒌蒿，而非鳜鱼或河虾？辛弃疾诗歌《蒌蒿宜作河豚羹》或可解之。其诗头两句就为，“河豚挟鸩毒，杀人一脔足。蒌蒿或济之，赤心置人腹。”

苏东坡有拼死吃河豚之说。蒌蒿可解河豚毒，并无科学依据。但蒌蒿似玉，如黄庭坚言，“蒌蒿数筯玉簪横”，通体碧透，却可以纯净无瑕之心解河豚所象征的炽热欲望。康熙帝晚年悟蒌蒿，“清虚乐有余”。而宋人对蒌蒿之美更是情有独钟，或“溟濛烟雨掐蒌蒿”，或“客来问我何所有，手指万壑烟霞边”，或“强掘蒌根盘郁屈”。苏东坡本人贬谪黄州，期间感陈季常数次探望，写下“久闻蒌蒿美，初见新芽赤”。

蒌蒿似玉，有玉之光彩，有玉之坚强——不类他菜，无论水淖油烹，不失色香。《红楼梦》中，从柳家媳妇和小丫头莲花的拌嘴中，知道宝钗和探春想吃油盐枸杞芽。宝钗和探春皆是热衷进取之辈，枸杞芽可解热毒，但一经油盐，必色转墨绿，烂如绵纸。另知晴雯想吃芦蒿炒面筋，蒌蒿面筋者，虽经烹饪，不变其形味。每次看见芦蒿，都想起那位坎坷中却不失其尊严的女子，和小丫头小燕脆生生的“晴雯姐姐想吃芦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