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日本

陈睿昳

樱花满开的时节，不少朋友飞去日本看樱花。身在上海的我，每天开电瓶车上下班，路上的樱花也开得很美，但少有人驻足拍照，三月底的阴冷天气，片片樱花飘落，下起一场樱花雨，但也不会有人在樱花树下席地而坐，来一场野餐，更别提赏夜樱这回事，是不是辜负了此地的樱花？

丈夫和我也曾去日本赏樱，日本对于我们有着特殊的意义。我俩是相亲认识的，刚开始见面无话可说，幸好他公司组织去了日本旅游。回来以后，话匣子便打开了。日本是我们的福地。

这三年，我梦见日本不下一百次了，在梦里，要么是临行前发现忘记带信用卡，要么是即将回国，却在药妆店排队结账，眼见着要错过航班，总是做这样“迷失东京”的梦，大概是生活的压力折射到了梦境。偶尔也有快乐的，譬如梦见自己在银座徜徉，因为幸福，梦里马上问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醒来和丈夫淡淡地说一句，我昨天又梦见去日本了。他与我早有默契，不会因为我做了这样的梦，就以为此刻我想去日本。当下我们的决定是：不去日本。

这三年，丈夫和女儿的护照双双过期，我们的三年多次签也早就过期，下一次或许要办五年多次签了吧？什么时候办，是个未知数。不去日本，主要还是走不开。工作充满了挑战，不再是二十出头拔腿就跑的年纪了。小学两年级的女儿，不比幼儿园时说请假就能请假，功课的进度半天也耽误不起。寒暑假出去旅游？可能性也不大，用鸡娃圈的话来说，寒暑假是用来弯道超车的。

不去日本，因为去够了日本，我闭着眼睛也能想起去过的地方。十年间出差去了许多次日本，后来旅行，我也还是选择日本。婚后丈夫一直迁就我。女儿一岁半踏上了冲绳的海岸，两岁多登上了去长崎的邮轮，抱着她去过雨中的清水寺，推着她逛过京都水族馆，牵着她喂过奈良的鹿，还有东京横滨热海山梨等地，当然现在问她，大概除了自动贩售机以外，几乎全忘了。

不去日本，因为身边太多人去了日本。关注的网红博主，带着狗子去了冲绳。也有年过四十的素人，辞去铁饭碗工作，决意去东京重启人生。还有热爱烹饪的主妇，计划等孩子独立以后，只身去京都旅居学习一段时光。对于一些人来说，去日本好像是解决目前生活窘境的唯一方式，但真的是这样吗？蒋方舟写过《东京一年》，写她在日本看展吃饭的放空之旅；多年前读过田川写的《东京记》，写的是洗碗打工的“苦逼”经历：两种东京，哪种才是真实的日本呢？生活不只是逛逛银座赏赏樱花，现实中日本主妇同样每天6点多起床，眼睛还没睁开就为孩子做午饭，然后洗漱送娃上学做家务，开始一天的工作……井然有序又一刻不得松懈。

不去日本，因为明白，认真生活的人，到哪里都是认真生活。想要过得好，在哪里都不会轻松。我们向往的是一些地方，选择扎根的又是另一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