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那幅《阿诗玛》

杨以平

黄永玉老先生去世了。我想我在童年的时候应该是见过他老人家的，因为我父亲杨可扬和他是朋友，也知道他有一个儿子叫黑蛮，一个女儿叫黑妮，记得当时家里还有老先生送的黑妮的画册，一本充满童趣的画了不少猴子的儿童画册。

2010年父亲去世后，为了给父亲写回忆录，我和已故的丈夫历经两年，找寻有关资料，走访有关单位以及父亲的朋友同事，知道了他与黄永玉老先生的友谊以及共事的往事，也找到了他们的一些合影，为这本回忆录增添了精彩的内容。

黄老先生曾赠送了我父亲两张他的木刻作品：《林中狩猎》和《阿诗玛》。上世纪50年代，有一位工作在东北，有志于木刻艺术的青年拜在了我父亲的门下，后因他回到原籍浙江，父亲便介绍他向杭州的著名版画家赵延年先生学习，但他仍然与我父亲保持着深厚的师生情谊。当他看到黄老先生的这两幅木刻画后，爱不释手，父亲便将其中的《林中狩猎》转赠给了他，自己留下了那张《阿诗玛》。

所幸的是，那张《阿诗玛》在历经历史的沧桑后居然还被我父亲珍藏着。可惜当我找到那张《阿诗玛》时，发现上面没有黄老先生的签名。所幸的是，尽管已经有了时间的痕迹，那张《阿诗玛》保存得还是那样完好。朋友替我惋惜，并提议，趁黄老先生还健在，到北京请他补签一个名字应该不是一件难事。这些年来，黄老先生曾来过上海三次，可是由于种种原因，错过了与他老人家见面的机会。他在上海图书馆做讲座时提到他对上海还是很有感情的，并提到在上海，有他念念不忘的朋友，可惜他们均已过世。

2022年初，上海中华艺术宫为他举办了“入木”的版画作品展，看到他与我父亲这一辈老版画家的合影，不禁感慨，他们是那样的年轻、自信、充满朝气，那时的黄老先生是他们这批同道者中年龄最小的，但已是成绩斐然的“老”版画家了。看遍了所有的展品，我惊讶地发现，展出的那张《阿诗玛》居然也没有签名。

我想老先生就是那样的率真随性，现在恐怕没有人不知道那幅《阿诗玛》的作者是谁了吧，签不签名有什么关系呢？当初他送我父亲这两幅画时，应该也根本没有考虑这么多。想到这一点，我顿时释然，我不会去拿这幅《阿诗玛》去换取金钱，我拥有了它，就是珍藏了美，也是珍藏了一份对版画前辈的尊敬与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