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汗血马

吴霜

八月中，我随着北京金山交响乐团赴新疆巡演，到了乌鲁木齐、石河子和阿克苏三个城市。新疆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可能大家不相信，印象最深的并非那里的边疆风景和西域饮食，而是一次偶遇，堪称意外之惊喜。

刚到达乌鲁木齐的第一个夜晚，我们入住一个叫作野马国际的酒店。酒店是一座小巧精致的建筑，不知是不是民族特色，但是与众不同。外观上似乎是一间间的店面，走进去却是曲径通幽。一条条通道一个个楼梯，没有什么规律，靠你自己死记。对我来说简直是灾难，我从来都没有方向感，记住道路特点还凑合，但这里似乎都是长短不一细细的甬道，有时左边蹦出一个门，有时右边出现一条道，让你摸不着头脑。等我差不多弄明白路径的时候，也到了我们离开的时候了。

第二天的演出我没有参加，晚上拉着两个朋友老颜和小燕夫妇走出了这个三道六条、弯弯曲曲的酒店长廊，到了街上，准备各处遛遛。发现窄窄的马路对面，有个不高的牌楼似的所在，向里望去，似乎有高高的树木，灯光点点，人影稀少，带有某种神秘感。我们就向牌楼走去。走进去后，果然是一条两三米宽的长长石子路，似乎可以向里无限延伸。路两侧树木很多，时不时有人走动。走下去，还有一条河，里面竟然还游着几只鸭子。再向右边看去，有另一条小路，也微微地闪着灯光。于是我们右转，走向那里。忽然就发现我们置身在一个长长的暗暗的房子之外，房子好像很大，黑暗中只见点点微弱的灯光点缀其中。

“走，去看看里面有什么。”我说。三人走进了房子。我赫然发现这里竟是一个很大的马厩。走入其中，黑暗中无法看清什么，站了一会儿，才看清了。两边是一间间的马房，每间马房中都站立着一匹高大的骏马！

哇，这些马怎么都这么漂亮啊！我只在图片里、在电影中、在徐悲鸿的中国画里看到过这样的马呀。这是怎么回事啊？鬼使神差，这难道是在梦里吗？

冷静下来，我们开始在每一间马房前驻足，发现马房的栏杆上都有名字，还有马种。呀，原来这些马竟然都是进口的汗血马。传说中的汗血宝马被我们误打误撞，来了一次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

这些马与我们常见到的那些马十分不同，它们的体型修长匀称，长脖颈，四腿细而纤长，毛色极细腻，皮肤非常薄，摸起来就像是碰触在绸缎之上。我素来胆子大，伸出手去摸，那马竟然把头探出来让我摸，心里确认马匹经人驯养后就是温顺的动物，他们是肯和人亲近的。我按着名牌上的名字叫着它们，在他们耳边细声讲话，那马便伸过头来在我手上厮磨。看那马的毛色，有的浅褐有的深棕，有的纯黑有的枣红，还有的从脑门到鼻梁一道雪白，有的是长了很长的鬃毛，有的鬃毛还带了波纹似的卷曲，有的极长的马尾经过养马人的梳弄，柔滑丰富，就像是从山上流泻下来的瀑布。我一贯喜欢动物，更何况是这些线条优美眼神柔顺的精灵，实在让人赏心悦目。我发现这些马匹的修长的腿腕上都裹上了一层护腕，接到小腿以上。确实，它们的腿都是极细的，不小心的话会很容易断吧？

那天我们和这些马亲密接触了很长时间，几乎和每匹马都见了一面，过程足有半小时之多，之间竟也没有人来轰赶。真是天意啊！

后来的两天里我有演出任务，没有机会再去见它们。但是演出后的一天下午，机会来了。我忽然发现这里原来是一个汗血马的培养训练基地，每天都有两次对外开放的马匹表演。一块广告牌上写着每天两场表演，住宿者凭房卡可以免费观看。于是，我们看到了这些汗血宝马的闪亮登场。

几百米长的表演场地铺满了细密的深色黄沙，十二匹高大俊朗的汗血马在骑手们的驾驭下一字排开，头前的一个骑手头上腰上都系了一条红色长绸。当十二匹骏马迈开长蹄踏沙奔跑，那第一个骑手的红绸便飘飞起来，当他揪起缰绳，战马双蹄站立嘶吼一声，满场的汗血宝马竞相飞奔，时而横向，时而跑圆，一时间乐声大作，混响齐鸣，壮观景象，沁人心扉。周边观者一起呐喊，纷纷拍照留念。那情形，会叫你一生无法忘怀。

同时间，还有一群迷你马突然出现，就像一群小小的狗群，却是有鬃毛有长尾的马的小精灵，实在可爱。陪伴它们出场的是一匹特别高大的黑鬃大马，据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马种，是阿拉伯的种马。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看到它了，站在马房深处，体型出奇高大，脖子比其他马粗，腿长但也是粗大的脚腕，它像一座黑色雕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威严凛冽，马中之王。

正在冥想，忽见那匹棕色汗血马，前晚在马厩中摸过它的脸的宝贝，正在骑手的指点下弯下一条前腿，向着观众行君子之礼。观众中一片欢呼！

夜里，我梦到了这些马，其中一匹是橘红的毛色，优雅端庄，从遥远处飘然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