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头发丝

严国庆

前几天一个午后风雨敲窗时，我在一处办公楼宇的门厅逗留，恰巧碰见几个人盯着地面看。我就走过去，也与他们一样看着地面。找什么呢？一位中年汉子说了句“找一根头发”。忽然觉得他们几个人找一根头发，有点滑稽。这头发什么来头？

窗前的风发着声响。门厅里很静，气氛就有些凝固、严肃。头发丝没找着，他们便要去忙别的。我的好奇心未止，便找其中一位聊。他们有个物业保洁微信群，刚刚巡检人员发上图片和位置，说发现头发丝掉在浅色地面上，督促责任人赶紧扫除。我于是想，如果门厅一尘不染，不能出现头发丝，那么巡检的随手捡掉不就是了？不，他们有各自的事情，巡检归巡检，保洁归保洁，“责任”都写在制度里，不然检查、追责的人好像越位了。

我在这些信息面前路过，感到有些喘不过气。类似周遭这样的一些事，常有所闻；比较有代表性的说法是“程序环节到了，也就做尽责了”……里边盛满了让人不该有的忧。小事如此，何况大事？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把彼此的所谓责任边界分得那么清楚了。

如果这样“讲规矩”，那是不是说：巡检的得把“头发丝”像证据一样看守住，不论耗时多长、后面还有多少事。或者是，保洁的按图索“发”，头发丝还是不见了，那就得找一根别的（自己头上就有）表示尽责。而深想一步，倘若心思花在这是很无情，也很可怕的。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头发丝”，“头发丝”像是问题的某种象征。再好的规则和制度，由人制定，为人所订；人做的事，皆有其认识、适应变化的有限性和局限性。其中的局限，最终靠人给补上。

头发丝会被风吹走，或被脚步带向别处。随时打算“出发”和长出“牙齿”的规则，是否都能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