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鉴之誉

陆其国

世上荣誉名目繁多，冰鉴之誉即是其中一种。冰鉴本是中国古代盛冰的器具，因古时冰也被喻为珍贵事物或宝贵经验，所以“冰鉴”一词亦代表珍贵和宝贵之意。另外鉴亦为镜，言镜洁如冰，比喻明察。本文《冰鉴之誉》，正是清初民间对一个名叫施闰章的官员政声的肯定。

施闰章，生于明万历四十六年，安徽人。三岁和九岁时母亲父亲相继病亡，由祖母和叔父抚养。他从小师从县人沈寿民学，博览群书，学业大进。顺治三年乡试中举，顺治六年成进士，授刑部主事（相当于司法部处长）。在此任上，施当然少不得要审理各类官司和案件。由于施闰章审理官司和案件“期於平允”——力求公平公正，甚至不失人性化，加之他在工作上又能做到秉公办事，不受请托，不谋私利，因此获得冰鉴之誉。以顺治十三年顺治拟选拔提学使来说，施闰章在大学士刘正宗的举荐下，参加选拔御试，获得第一名，遂被任命为山东提学佥事。按说刘正宗应该有恩于他。但后来施在任上，面对刘的独子作文考试不合格，施坚持不予录取。以致当时有人劝施：“祸福系此，何固为？”施答：“徇一情失一士，吾宁弃此官，不忍获罪于名教。”我宁可不做这个官，也不会徇私情、违犯规矩和教义。

另外在顺治十八年，施任期满后迁江西参议，分守胡西道，辖临江、吉安、袁州三府。其中袁州土著民很少，地多为外来者占据，时有骚乱，而且还联成堡寨，各有数万人。施到任后，情理结合，有效管理，终于结束了那种无序状态。如吉安府吉水县有两个乡，乡民依险固守，不征赋税。知县派人抓获当地一反叛名士，请施斩杀。但施没有草率从事，他对名士说，你配合我规劝乡民，按章行事，我不杀你。名士有感于施的真诚和不杀之恩，遂号召乡民，后者纷起响应。施也得以避免兴起大狱。他对部下说：“吾非不欲居功。顾灭数大家门，殃百千人命以图迁秩可乎？”我不是不想立功。但如灭门，以成百上千人的性命换取个人升官，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不过施闰章也有因各种原因，不得不违心处事的地方。如清初湖西三府逋欠赋税很多，知县因催科不力遭罢官的不乏其人。施曾多次走访这些地方，深知百姓疾苦，但毕竟赋税难免，加之上司催赋急迫，他只好召集当地父老，晓以利害，流泪劝纳。作为诗人，他还曾以此为题材，写下《湖西行》《弹子吟》等诗篇，道出百姓疾苦，借以向上司反映民生之多艰，读来令人声泪俱下。如他在《湖西行》一诗中写道：“昨日令方下，今日期已逾。揽辔驰四野，萧条少民居。荆榛蔽穷巷，原田一何芜！野老长跪言，今年水旱俱。破壁复何有？永诀惟妻孥。岁荒复难鬻，泣涕沾敝襦。肠断听此语，掩袂徒惊呼。……行吟重呜咽，泪尽空山隅。”活脱脱写出了底层民众生存的困窘和艰辛。施闰章知道自己无法改变这一切，但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反映和揭示出了现状。这也多少凸显出了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官员们身上极为缺乏的悲悯之心。史书记载，施在湖西任上治绩突出，做了许多让百姓受益的事。冰鉴之誉可谓名副其实。与施同时代的思想家、学者顾炎武，曾感叹道，像施这样的官员，“素心高谊，不可于今日宦途中求之矣”。信然。